烛火噼啪作响,郭泽抬脚踏入书房,拱手行礼。
夜朗庭抬头,映入眼帘的是郭泽两个硕大黑眼圈,乍一看,还以为是蜀地的食铁兽成精了。
他以拳掩唇,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说起正事:
“如何?”
郭泽虽然面色疲惫,却难掩激动神色,说到这几日做的事情,语气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前几日晚上,那领头闹事之人本已经心动,想要买官,可不知为何第二日突然反悔,”
他面色带上几分嫌弃,继续说道:
“此路不通,属下本想引导他去赌,却不曾想这人竟然一点不动心,输掉一点本钱后便不愿再掏钱……”
夜朗庭听的心焦,开口打断:
“说重点。”
郭泽神色愣了一下,明显这几日没休息好,脑子不太灵光。
他还有点发愣,被云松轻轻怼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
看着夜朗庭并未太大变化的表情,他继续说道:
“不过好在属下发现此人好色!便带着他去逛芳泽坊,他一晚就被胭脂迷住了,说什么都要为胭脂赎身。”
音落,他双手奉上一摞银票放在桌上,
“他从通达钱庄取了一千两,剩下的一千两他说过几日补上。”
说到后面,郭泽变得小心翼翼,他偷看了眼主子脸色,知道对方动怒了。
也难怪夜朗庭心生怒意,
寻常百姓,一年所需也不过几两碎银,而这人一出手便是两千两,若说这是他自己的钱,夜朗庭无论如何都不相信。
至于通达钱庄,表面上是正经生意人,可夜朗庭却清楚,其幕后真正的主子是大公主。
如此看来,这件事更有可能是太子与大公主一同谋划的。
心中有了怀疑对象,他便不再犹豫,打算亲自去事发地调查。
就在他打算起身时,忽有暗卫来报,
“主子,宫中传来的消息,太子殿下已找到账本,陛下大怒,打算择日亲审叶老侯爷。”
怎会突然查到账本?
坏了!
夜朗庭最怕的便是这样的结果。
宣文帝决定亲审,必定代表着那‘证据’确凿,而老侯爷没有能证明自己清白的手段。
想到此,他决定不再等待,主动出击。
刚走出几步,他看了眼天色,转身对云松开口:
“拿一份精致点的小食,东西无所谓,要快!”
此时天色已不算早,按理说不能进宫面圣,可他还是递了腰牌。
因为大皇子的原因,宣文帝将许多愧疚和偏爱都放在了夜朗庭身上,
以至于即便此时求见多有不妥,可宣文帝还是召见了他。
原以为入宫后便能见到皇上,可等他到了御书房,却发现乐善公公静静等在门外,看见他后迎面走来,对他躬身行礼:
“参见殿下。”
乐善公公是皇帝身边红人,虽然是奴才,却极少有人敢不尊敬,
夜朗庭客气点头,开口时语气带上了几分焦急:
“皇祖父可在御书房?”
乐善公公连忙摆手,目光扫了一眼御书房,语带尴尬,
“就一炷香的功夫,刚得的消息,舒嫔娘娘小产,陛下赶过去了。”
看向后宫方向,夜朗庭的心似乎被攥紧一般。
这是巧合吗?
皇上不喜皇后,自然也不喜皇后所出的太子,
但他又是个恪守祖制的人,做皇子时无奈娶了正妃,而正妃无过,登基后自然要奉为皇后。
至于舒嫔,则是帝王新宠,无他,长得像白月光。
舒嫔看似与皇后井水不犯河水,但舒嫔其实是皇后的人。
这层关系藏的很深,深到几乎整个后宫都以为皇后不喜舒嫔,
可即便如此,此事还是被麒麟阁发现端倪。
夜朗庭前脚刚求见皇帝,他还未到御书房,皇帝便被引走了。
若说是偶然,他是不信的。
但这女人竟然用腹中孩子做赌注,能证明两件事:
其一是普通方法并不能将皇帝引走,所以只能兵行险招;
其二便是太子对叶家恨之入骨,不惜动用如此大的代价也要阻碍其平反。
夜朗庭虽然是皇孙,但他已经成年,后宫不能随意出入。
他还在沉思,乐善公公面色带了几分慈祥和不忍,出声劝阻:
“女子生孩子本就是走一趟鬼门关,老奴在宫中多年,这样的事情经历了不少,今日陛下恐怕不会回来了。
不如您将来意转告老奴,等陛下回来老奴转告陛下。”
夜朗庭知道对方说的有道理,但他心中清楚,若此次不能面圣,那他便失去了先机。
乐善公公知道夜朗庭是个脾气倔的,不会轻易离开,只得轻叹口气,
他去了偏殿,取了一件大氅披在夜朗庭身上:
“您入殿候着也不合适,老奴陪您一起。”
夜朗庭有些意外,又有些感激。
他知道,乐善公公是真心为他着想,才会让他在殿外等候。
圆月上枝梢,渐渐的,连虫鸣声都听不清晰。
乐善公公搓着手,再次前行几步,
“殿下……”他也很无奈,虽然他欣赏殿下,但他每日伴君很是乏累,此时有些扛不住。
他话音未落,夜朗庭自怀中拿出一个小盒子:
“这是西域香料,本王前些时日偶得,赠与公公。”
乐善公公有威望,却极少收皇子皇孙的好处,
一来是他不缺,再一个便是他不想早早站队。
可香料不同于俗物,他是净身之人,身体难免有腥骚气,自然每日佩戴香料来遮掩气味。
他是皇帝身边的大公公,自是不缺好香料,但产自西域的香料数量极少,素来是贡品,他从未得到过。
夜朗庭的礼物可以说是送到了他心坎中了,
他明知此物珍贵,贸然收下不妥,可他还是不舍得还回去,纠结许久还是收入怀中。
拿人手短,他一咬牙,靠近夜朗庭耳边说了一段话。
他声音很小,但夜朗庭听的清清楚楚,
音落,他后退几步,依旧微微躬身站立,似乎刚刚他什么都没说过。
夜朗庭眼中神色越来越复杂,最后带上了几分愠怒,
“怎会如此?”
乐善公公叹了口气,
“老奴知您感激叶家,所以才会与您多说几句,您可千万莫要冲动!”
夜朗庭的神色还处在震惊中,忽然听到有脚步声靠近,
抬头望去,只见宣文帝不知何时已走了过来。
二人急忙闭嘴,匆匆见礼。
宣文帝看到二人有些奇怪,对乐善公公开口:
“不是告诉你劝朗庭回去吗?为何还在此?”
乐善公公认错从善如流,身子又弯了下去:
“是老奴的错,殿下知道您近段时间都在御书房过夜,今日又未用晚膳,担心您身体不适,老奴如何劝说他都不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