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初歇,远处的志虚海上又飘来大片墨一般的乌云,笼罩了整座城市。
七月的黄昏本该还是天光大亮,可现在的海州市已漆黑一片,云层中暗雷滚滚,闷然的雷声始终得不到一次畅快地宣泄,似乎是在积聚酝酿着一场即将震惊人间的盛大雷暴。
时间来到傍晚六点。
陈玄结束了屠宰场的考察,驾驶小白回了汽修车间;黄子衿也下了出租车,闷闷不乐地走进了海山居酒店。
汽修车间中,陈玄正在厨房中做着今天的晚饭。
其实对于基本没有嗅觉、味觉且根本不会感到饥饿的活死人而言,晚饭完全属于单调无趣的生命中可以彻底舍弃的一部分——像是豹子他们,已经十多年没有吃过一顿饭了。
陈玄却始终坚持着按时吃饭的优良传统。除非迫不得已,他一直强迫着自己按时三餐。
吃饭,对于正常人而言最为普通、最为稀松平常的一件事,于陈玄却是一件充满了庄严仪式感的事情。
因为这件事能让陈玄时刻警醒——自己还是一个人。
将鸡蛋敲在碗里搅匀,下锅煎好,一旁正在煮面条的锅里已经沸腾起来,陈玄加了碗冷水,等到那锅面条第三次沸腾,起锅。
煎蛋面。
真香。
陈玄一边默默地吃着面,一边想着——如果自己有嗅觉、味觉的话,应该会如此感叹一声吧。
距离上次感受美食的香味已经有十六年了。
陈玄站在车间门口,端着面碗,沉默地看着车间外道路旁的那两棵树。
一棵是桃树。
另一棵也是桃树。
七月末。桃花自是见不到了,两棵树上结了零散的几颗小桃儿。
时光飞逝十六载,桃花开谢十六轮。当年桃花早已难寻,人面却依旧可笑春风。
当年的小青年如今面貌虽然未有丝毫变化,却已经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中年男人了。
就这么定定地看了许久,陈玄转身回了车间。
洗碗。
然后坐在书桌前,点上一根烟,拧开台灯,开始专心地看书。
灯光馨黄。
许久,屋外一声惊雷,照亮了漆黑的城市。
陈玄微微抬头,发现小白已经悄悄出门了。
他低下头来,沉静如水的眸子里闪过些许莫名的光芒。
不知不觉间,书本翻了二十页。
时光原来就是这么溜走的。他忽地笑了笑,再次点了根烟。
又是一声响雷。雨,此刻终究是落下来了。
……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黄子衿今夜买了一壶黄酒。
因为傍晚的那件事,黄子衿心情很不美好,于是从未喝过酒的小姑娘在这个大雨将至的夜晚突然很想喝酒。
在超市的酒柜前犹豫了许久,在那一堆啤酒、黄酒、白酒、红酒中看花了眼的黄子衿,最后选择了黄酒。
谁叫你也姓黄呢……黄子衿看着手中的海州女儿红,心里这么想着。
这就是缘分啊。
酒名沙洲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