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事事由得他做主?”
柳青青将绣帕摔在地上,提起裙摆便要冲进道观中。
她立在山前的石阶上,面色愠怒:“臣儿若不出来,我今日便拆了这破道观!”
主持带着院内一众僧人立在朱漆斑驳的门槛内,拂尘轻扫她眉间,“夫人可拆得了砖瓦,拆得开令郎心中铁锁么?”
院内的裴书臣早已剃发换上道袍,虽然他衣服的下摆沾着泥浆,身子却比穿锦缎时脊背挺得直。
春桃临终前咳血的画面与母亲此刻嘶哑的喊声重叠,他忽然对着满手污泥又哭又笑——原来斩断青丝容易,斩断血脉牵连却如抽筋剔骨。
男人最后看了一眼台阶下晃动的金步摇,而后决然转身。
既已出家,那俗世对于自己来说,便再无牵挂....
府中有长兄照料,母亲还剩下念安可以陪伴身侧,唯独让他放心不下的是听竹苑的那位表姑娘...但此生他与她已绝无可能,还不如在寺中为她与逝去的春桃祈福。
裴府内。
等沈知凝赶去暖香坞的时候,便看到厅内众人神色凝重。
她低声福身对着老夫人行礼,却对上了裴念安充满怨毒的眼神。
“你装什么不关己事!要不是你,兄长哪会去白云观出家!!”
少女的珊瑚耳坠随动作狂摆,似要将她生吞活剥。
沈知凝有些无语地看了她一眼,怼道:“表姐与其在这儿栽赃陷害,不如现在坐下好好想想怎么将二表哥从白云观带回来。”
“毕竟,这稍慢一步,那剃发用的刀就会快一寸。”
沈知凝话音未落,老夫人突然将茶盏重重磕在黄花梨案几上,溅出的茶水在青砖地面洇开暗痕。
堂内众人皆屏住呼吸,就连裴念安珊瑚耳坠的摆动都凝滞在空中。
“闹够没有?”老夫人眼风扫过两个姑娘,腕间沉香木佛珠被捻得沙沙作响,“安丫头若真担忧兄长,此刻就该套车去白云观,而不是在自家厅堂里学市井泼妇。”
裴念安闻言眼眶骤红,绞着帕子争辩:“可孙女说的并没有错,自从沈知凝来了府中,裴府何时消停过?她平日里跟外男理不清关系也就罢了,如今竟还缠上了兄长!”
她话未说完便被老夫人抬手截断:“书臣去白云观这事倒也全不是表姑娘的责任,听闻前几日你母亲硬塞进锦玉轩的那姑娘一尸两命?”
这话惊得裴念安倒退半步,腕间翡翠镯子磕在柱础上发出脆响。
春桃去世的消息在府中不是秘闻,可从没人真正关心过。
就连老夫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母亲才敢将那女人直接扔去乱葬岗,连灵堂也只设了一晚。
沈知凝适时垂首掩住唇角冷笑。
世家大族一向冷血,可没想到却出了个裴书臣这样有血有肉的人出来。
看来这老夫人也不是不明白他出家的缘由,只是不好当着众人的面明说罢了。
裴念安还想找个借口搪塞过去,裴老夫人却突然转向沈知凝的方向。
“表姑娘,你既通晓《太上感应篇》,明日便去小佛堂抄十卷消灾经替府中消去前尘旧事。”
这明罚暗护的处置让沈知凝心头微动,正要谢恩时,外头突然传来小厮的急切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