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凝倒是觉得很无所谓,她本就知道自己与裴之不是一路人,更别说现在他两中间还夹着个许清荷。
傍晚时分,老夫人身边的嬷嬷过来传话,说是邀请表姑娘参加今年的中秋家宴。
玉珠显得十分诧异,毕竟自从她与小姐进府后,老夫人可从来没有邀请她们参加过家宴,今年怎么忽然转了性情?
但话虽如此,她还是快步小跑进主屋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小姐。
沈知凝踏入花厅时,檐角铜铃正被晚风撞出一串清音。
她今日特意挑了件藕荷色缠枝纹襦裙,领口密密匝匝的盘扣直扣到下颌。
除了脸上没有涂脂抹粉,还是能看出病气外,其余的地方端庄地让旁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厅内众人早已做好,就连柳青青都来了。
花厅内烛火摇曳,沈知凝特意选了离主位最远的席位。
刚要坐下,身侧忽然扫过一阵松木混着书墨的香味。
她指尖刚触到青瓷茶盏时,松木香已漫过八仙桌的雕花缝隙。
裴之的玄色衣袖掠过她的手背,在相邻席位落座时,腰间玉带扣与紫檀椅背相撞,发出清泠一声响。
玉珠见到男人,脸上带着细微的不满。
表少爷若是真有心,今日看到小姐苍白的脸色时就应该关心一句,而不是像个没事人的坐在一侧。
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的沈知凝到没有觉得有什么,她站起身来,微微福身,轻声喊了句表哥便坐下了。
裴之端坐在紫檀嵌云母屏风前,玄色直裰上银线暗绣的鹤纹在烛火下时隐时现。
他从进来到现在都没有看过表姑娘,自然看不见女人脸上那苍白的模样。
老夫人见到自己最爱的长孙出现,脸上因为裴书臣出家的怒气已经消了一半,她挥了挥手,男人便温顺地坐到了她的身边。
很快,二老爷裴盛景与大老爷也来了,裴盛景一看到裴之便想到了自己那位去白云观出家的不孝子,心中顿时就有些阴郁,连话也不肯说。
他愤恨地瞪了柳青青一眼,便坐到了旁的位置上。
大老爷进来后,先是关心了一下老夫人的身体状况,而后就跟自己儿子聊起了朝堂上的事来。
裴之端起青玉杯时,余光瞥见沈知凝愈发纤细的手腕。
烛火在银线鹤纹上跳动,映得他手背青筋微凸,杯中酒液却始终未沾唇。
祖母正与自己父亲说着“今年秋税”的事,他忽然截断话头:“听闻岭南的枇杷最近下来了不少,枇杷蜜倒是最宜润肺。”
银香站在身后听到男人说的话后,很快便有眼色的让厨房在今日家宴上给每人另备一份枇杷蜜。
片刻后,便有婢女端上来几盏蜜水。
沈知凝目光聚在案前那盅甜汤上,目光晦暗。
她低头搅动琥珀色的蜜水,忽见碗底沉着片当归。
这药材最是苦涩,偏被蜜汁浸得温润,倒像某人惯用的以冷掩热手段。
玉珠这才发现,整个厅堂唯有小姐的碗底沉着片当归——可这当归倒是最适合给小姐如今补气血。
方梨自然也发现了沈知凝碗底的异常,她绞着帕子正要开口,裴之这时却已起身为老夫人布菜:“前日祖母咳疾复发,该多用些蜜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