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发过誓,若是将这件事说与旁人听,让旁人知晓,那便让他不得好死。
李毓灵还是住在蒋家。
本不该再住下去的,可李三少爷就要回京,李守财得管这一路的马车,也得跟着北上入京。
一来这两日忙的脚不沾地,二来蒋方正舍不得李毓灵,求了他爹千万次,想让他爹把毓灵妹妹留下来,挨了揍以后只能松口说住到临走那日。
自从眼睛生病了以后,她的生活一下子就安静下来,许多事情她看不见,全靠旁人伺候。
蒋方正每日去学堂回来后就会特意绕一趟书肆去给她买书,然后回来给她念。
他在读书上耐不住性子,更喜欢走南闯北见世面。
是个脾性好又闲不住的性子。
但从李毓灵眼睛不好了以后,每日下学就早早地赶回来给她念书听。
念的口渴了就问他的毓灵妹妹白日里头都做些什么。
李毓灵的生活单调又重复,除了等待,再无别的事可做,下人搬了一把躺椅,她就在院子里晒太阳,然后慢慢地回想从前看过的书和回味蒋方正给她念的书。
她在脑子里一遍一遍回想,就好像又重新看了书。
李琨和来拜别那日,李毓灵一如既往躺在院子里晒太阳。
她的听觉变得极为灵敏,听到了脚步声,原先还以为是蒋方正下学了,可照在面上热烘烘的阳光告诉她,时间不对。
于是又仔细辨别,又不是伺候的那些下人。
她的眼睛上蒙着白纱,侧耳静静听了会儿,来人也没有说。
她安安静静地躺着,一点儿也不急着去问来者是谁。
李琨和看着眼前一幕愣了下,他听夫子说李毓灵告了病假,从不知道原来是因为眼睛的缘故。
他不是一个很会说话的人,面对同窗这般,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
最后还是旁边的婢女知道了来人,轻声提醒李毓灵。
李毓灵知道了人,当即就露出一个笑来,她的笑很灿烂,在阳光下晃眼的很,方才还看似脆弱的人,连呼吸都那么轻微,仿佛一碰就碎掉的瓷娃娃,此刻就坐起了身子,冲他笑。
李琨和很难描述当时的心情,直到很多年以后,也还是很难。
“守玉?”李毓灵喊他,声音脆脆的,又有点儿犯懒,但落到李琨和的耳朵里,有些轻,“你来啦。”
李毓灵听见他好像答应了一声,又好像没有。
“我忘记告诉你啦,我眼睛受伤了,不能再去学堂了。”
“嗯…”
李毓灵听见他不声不响地嗯了一声,他似乎往前走了一点,李毓灵这下可以确定他在回应自己了。
但看到昔日同窗来探望自己,李毓灵在开心的同时又觉得疑惑。
还有一些对平淡生活出现波澜的惊讶与兴奋。
她很想问问李琨和关于学堂里的事,比如夫子布置的课业还是那么多吗。那扇破掉的窗户有没有请人来修,刮大风时还会不会把书案上的宣纸刮跑。那个坐在旁边的总是丢毛笔的有没有记起来他的毛笔在哪里。
李毓灵想问好多好多事,但最后她只问了一句:
“你怎么啦,感觉你闷闷不乐的。”
两个人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明明李琨和什么也没说,但李毓灵就是能感觉到一股很奇异的情绪,这种感觉经常在梦里感受到。
她总是梦到另一个地方,另一个她,另一种生活,然后有很多很多人围着她。在她的身边,还有一个可爱的人,他们说他是她的弟弟。
她能感受到他的情绪。
这就是“姐弟”吗,可她从来没有对阿姐有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