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江知屿走后,江青山收起脸上的笑容,蹲在还跪在地上的宋朝云旁边,端起地上一杯酒,慢慢敬在宋长庆的墓穴前。
宋朝云缓缓开口:“青山叔,你憋一天了,现在这儿没人,你要说啥就说吧。”
江青山沉默片刻,手中把玩着空酒杯,看了好几遍才开口道:“大妮儿,我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孩子。知屿这孩子,以前没少让我操心,可这段时间,他为了你和你家的事儿,忙前忙后不说,还变了不少。”
江青山望向远方的山峰,深吸一口气,“以前他调皮捣蛋,可也不会真的害人,那天他踹你奶那一脚,差点儿就把她给踢死,我看着他那样,都有些害怕,大妮儿,万一哪天,他一冲动把人给杀了,你说我该咋办啊?”
说着,江青山转头看向宋朝云,目光中满是审视:“你和知屿,我瞧着你们走得近,我也不反对年轻人交朋友。但你得明白,这过日子不是儿戏,知屿要是因为你,耽误了正事儿,或者做出什么糊涂事儿,我这心里,总归是不踏实的。”
宋朝云还跪在原地,看上去小小的一团,消瘦的肩膀将偏大的衣裳撑着,一阵风吹过,衣服发出鼓动的声音。
江青山目面露不忍,可为了儿子,有些话他不得不说,“大妮儿,如今你爹去了,你下头还有两个妹妹,上头还有奶奶和小叔,更不用说你在城里的姑姑了,你爸去世,她甚至都没有回来,你说说,这些人哪一个是省油的灯?叔也不是那种不讲情面的人,可叔不能看着儿子往火坑里蹦啊……”
“那小子是傻,只看重眼前的半点儿情谊,可你有没有想过,长久下来,那点情谊被生活磨灭,你们该怎么办呢?”
江青山叹了口气,又说:“大妮儿,带知屿开长途的李师傅前段时间做了心脏手术,生怕自己死了妻女被人欺负,想把女儿托付给他,怡芝那姑娘我见过,在厂里当检验员,工资一个月一百多哩,对知屿好得不得了,也挺讨你玫英婶子欢喜的,和淮阳那孩子也亲近,你看,这门亲事合适不?”
一棵大树后,江知屿听着父亲的话,心中一阵紧张,也不晓得那个小丫头会咋回答!
江青山瞥过江知屿露出的衣角,低头问道:“大妮儿,你见过怡芝吗?你看她咋样?”
宋朝云点点头,神色平静,语气却带着一丝木然:“叔,我见过,一看就是个条件好的,长得白白净净又漂亮,还在厂里工作,一百多块钱的工资,我要是摆摊,也不晓得要多久才能挣回来。”
江知屿越听越心凉,只觉得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
偏偏李跃进还在一旁不怕死地说:“哥,宋大姐要给你保媒呢!”
江知屿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的付出简直就是喂了狗,心中一股无名火起,狠狠一脚踢在李跃进的屁股上,压低声音吼道:“闭嘴,听她说!”
只听宋朝云又说:“外貌嘛,他们两人倒是般配,家世也合适……”
“江哥,这宋大姐有没有良心?”李跃进没等她说完,就愤愤开口。
江知屿越听越气,只觉得心口堵得慌,一拳头砸在树干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随后大步往山下去,脚步匆忙而凌乱,仿佛在逃离这让他心碎的场景。
江青山十分满意宋朝云的回答,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点点头道:“那你也觉得他俩般配咯?”
宋朝云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眼神坚定,毫不退缩地说道:“青山叔,可你从头到尾一直在说家世,外貌,你和玫英婶子都喜欢,连淮阳也喜欢,你们有没有问过江知屿的意思呢?他愿意吗?他同意吗?他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