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段平静的日子,到十二月底,小河村1963年的第一场雪,下了。
一开门,入目皆是雪白一片,漫天的大雪昭示着冬天来了。
初雪这天也是村里分红的日子,大家伙都到了保管室。
胡林也跟着去了。
这种事情她不看着点,怕胡孝义这个脑子里没货的吃亏。
此时保管室排着长龙,旁边有一头刚杀好的猪,猪内脏、猪血这些都还摆在案板上。
胡林瞧见,每户能领到十块钱,和一斤多肉。
排在前头的人几乎都要的是肥肉,再是半肥的,最后才是五花肉。
直到有点肥的都被挑完了,剩下的人不得不选择瘦肉,来得再迟些的只能有排骨了。
恰好他们就是来得迟的。
主要还是她穿不惯芦花鞋。
由芦花、棉麻、稻草和厚台木鞋底组成的芦花鞋,是现在大多数人过冬的必备品。
一夜之间,地上的雪就有一厘米厚。
李爱花看见,让他们出门时换上了用兔子皮毛做内胆的芦花鞋。
暖和是挺暖和的,踩上去脚底接触到的是兔子的短毛,比鞋底粗糙的布鞋好使多了。
加厚的木屐鞋底让她有些不适应,兔子毛的脚底又没啥抓力,怕摔倒打湿了衣裳,这才走得慢些。
胡孝义瞧见也没催促,还刻意放慢了脚步,眼角的余光时不时的注意着旁边的胡林。
他老娘和媳妇儿就是摔倒的,情况一个比一个严重,胡孝义怕胡林也给摔了。
到时候,他才是真的要喊脑袋痛!
排了许久的队,等到胡林他们领分红时,肥猪肉已经告罄一会儿了。
“要哪块?”分肉的人随意的问父女二人。
胡孝义正要回答,便听见胡林问分肉的人,“这些也是要分的吗?”
胡林指了指那些猪下水、内脏和猪血。
胡孝义瞧见,抿了抿嘴。
分肉的人点点头,“你们要这些?”
他语气里带着些惊讶。
排队的人听到这不对劲儿的对话,往这边张望过来。
看见胡林手指着的东西,眼里都带着惊讶,后面的一些人眼中还带着些微不可查的庆幸。
要知道,每年猪内脏只有到了分到最后的时候才不得不要这些的。
“要猪肝。”胡林没在意大量看过来的视线,肯定的对分肉的人说出自己想要的。
这是补血的,拿回去给李爱花吃。
胡林还略带可惜的瞥了眼案板上,用大铁盆装着的,凝固成暗红色的猪血。
他们没带家伙什来,只能退而求其次。
不然她还想弄点血回去,给李爱花来个双管齐下。
分肉的人看了眼胡林后,又看向胡孝义。
见胡孝义板着脸,但也没开口拒绝,便用稻草给他们捆了一叶猪肝,递给胡孝义。
胡孝义接过。
胡林看着有两斤多重的猪肝,疑惑的看向分肉的人,“怎么那么多?”
她先前看到的不是每户只有一斤多肉。
难不成,他们觉得内脏的营养价值不敌猪肉?
偏偏,他们还真是这样认为的。
在他们看来,肥肉能熬油,半肥的次之,内脏啥也不是。
瘦肉还能炖汤,吃汆白肉,因为肉里面有那么点油沫儿,也就不用油都行。
可内脏这些东西,腥味重,不仅要去味儿,还是耗油大户。
对他们来说吃这些,可是个麻烦事儿!
不用油,或用油少,做出来的味道就跟吃啥似的,要是腥味儿再没去完全,那可真是难以下口,
所以大家都不乐意选。
因此每年到这个时候,大家都是争先恐后的来排队。
“内脏斤两翻倍。”分肉人解释了一句。
胡林点点头,和胡孝义离开了。
在回去的路上,胡孝义和她解释了原因。
胡林听后,反问:“那你当时怎么不阻止我。”
胡孝义好没气的回,“现在不是你在当家吗?”
胡林了然的勾了勾嘴角。
现在想来,当初的打赌是个极其明智的选择。
胡孝义被教育得尊卑感极重,丝毫不用担心他会以下犯上,是个很好的士兵。
一个身份,现在就能轻松拿捏他了。
她还真不好评价胡孝义。
只是不知道遇到老两口的时候,还管不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