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友可要听曲?"芷烟忽然召出把焦尾琴,拨弦时震落梁上三只窃听傀儡虫。方七杀装作醉眼朦胧地拍手:"好!这虫子伴舞甚妙!"阿茫趁机叼走一只,嚼得满嘴机关零件乱蹦。
酒过三巡,龟公送来份"特色灵果拼盘"。方七杀盯着会尖叫的人参娃娃,余光瞥见果蒂上刻着幻象密纹。他面不改色地掰条腿喂给阿茫,那傻狗啃得欢实——全然不知自己正在生啃的只是加了佐料的萝卜而已。萝卜卖出人参价,还真是无商不奸…
子时打更声响起时,所有烛火同时转绿。方七杀数着七十六桌客人整齐划一整理衣冠的动作,心想这特么比世俗军队晨练动作还要来的整齐划一,这是要来重头菜了吗?
阿茫突然冲着后厨狂吠,但见后厨整整齐齐一队狸猫小二举着托盘出来了---妖兽鹰族名菜“鹰族牛排”上场,还附上刀叉,听芷烟说,这牛排必须用刀叉吃,这是排面,好多人喜欢这感觉。这牛排是用飞行舟从刑州域妖族那空运过来的,老贵了。方七杀用筷子夹起尝了一口,味道不咋地,便都给了阿茫,阿茫倒是吃的欢,乐的一个劲的甩尾巴。芷烟姑娘赏了一波白眼…
"再来壶醉生梦死!"方七杀拍桌高喊,自以为巧妙化解了尴尬。芷烟举手指尖微颤,打了个响指,告诉在她…身边的龟公为方七杀上酒。龟公领命迈着很专业的步伐去了。
离开时,僵尸掌柜递来的账单突然自燃。灰烬里浮出个笑脸图腾,与方七杀三年前在码头刻下的辟邪符一模一样。他弹指将灰烬吹向阿茫,那傻狗喷嚏打出个迷你龙卷风,卷着所有疑点消失在琉璃瓦上。那屋檐下也印着一朵红莲。
月光下,方七杀拎着酒壶摇摇晃晃:"阿茫啊,明天咱还来这儿看变戏法。"脚边传来饱嗝声,狗毛上粘着的窃听虫残骸正闪着垂死红光。
白玉京的晨雾还没散尽,朱雀大街上已经挤满了各色人物。妖族商队驮着会唱歌的珊瑚树,魔族修士踩着冒紫焰的算盘赶路,半妖小贩吆喝"新到的东海龙须糖",隔壁人族大娘支着摊子给人族小孩测灵根——测一次收三文钱,测出灵根倒赔三两,这些年愣是没亏过本。
"测字算命,不准不要钱——"方七杀敲着青竹板,阿茫蹲在卦摊旁啃肉包子。卦旗上"铁口直断"四个字被风吹得直晃荡,旗角沾着昨儿羽族飞过时落的绒羽。
斜对面药铺的鲛人医师探出头喊:"方半仙,给我测测今天能卖几副避子汤?"满街哄笑里,方七杀弹指把卦旗变成"妇科圣手",惊得那鲛人缩回帘子后。
"让让!别挡道!"剑修踩着本命飞剑掠过头顶,剑气削断了卦旗半截穗子。后头跟着的妖族修士更绝,直接甩出块下品灵石:"算算本座何时能破元婴?"方七杀捏着灵石直乐:"道友不如算算今儿能喝几坛酒?"那熊妖愣了愣,拍着大腿往天上人间去了——倒是应了卦象。
日头爬上琉璃瓦时,来了个戴面纱的妇人。她指尖发颤地在宣纸上写了个"药"字,阿茫突然竖起耳朵。"娘子求的是病愈。"方七杀瞥见她袖口露出的半截药方,"只是这药字拆开..."话音未落,街角传来哭丧声——抬棺的鬼修正跟卖寿衣的讨价还价。妇人踉跄着走了,卦钱里混着几根白发。
午后天热,半妖小子抱着个锦盒溜过来。"先生给测测姻缘!"他蘸着汗在案上画了个歪扭的"狐"字。方七杀瞅着锦盒里冒尖的合欢散,憋笑道:"小郎君往南街胭脂铺去,切记莫翻墙。"傍晚就听说涂山家小公子被胭脂铺老板娘提着扫帚追了三条街。
最揪心是申时来的老丈。粗布衣上补丁摞补丁,写个"米"字时手抖得像筛糠。阿茫突然叼住老人裤腿,方七杀这才看见他后腰别着把豁口柴刀——这老头要干大事啊?要做大做强、再创辉煌啊!老丈摸着卦钱里的碎灵石直磕头,方七杀背过身去添了道平安符,当夜西市米铺就遭了贼,掌柜的裤腰带莫名断成三截。
月上柳梢头,方七杀揣着卦钱晃进天上人间。刚掀开珠帘,就见白日那熊妖搂着魔族琴师拼酒,桌上歪七扭八倒着七八个空坛。"方半仙真神了!"熊妖大着舌头嚷嚷,"老子今儿喝了...嗝...整整九坛!"龟公黑着脸在账本记下:损坏琉璃盏两只,赔钱。
"老规矩。"方七杀往柜台拍出一块中品灵石。僵尸掌柜眼皮一翻,柜底飞出坛贴着"醉"字的陈酿——正是他的最爱醉生梦死。阿茫熟门熟路蹿上房梁,跟守夜的猫妖抢鱼干吃。
台子上正演着新排的戏码:人族书生与魔族郡主在擂台上抛绣球。那绣球被剑气削成九九八十一瓣,每瓣都裹着句酸诗。台下看客们起哄着往台上扔定情信物,方七杀接住个砸偏的同心结,发现线头打着平安扣。
"方道友又发善心了?"芷烟拎着焦尾琴斜倚过来,发间别着前日某位妖族公子的鳞片信物。她指尖划过酒坛封泥,霜花在坛口凝成个小八卦:"奴家观你今日卦象,宜醉不宜醒。"话音未落,二楼突然摔下个锦袍公子——正是白日想强测姻缘的涂山小狐狸。
方七杀仰头饮尽残酒,望着满堂交织的灵气出神。鲛人歌姬的银发缠着羽族舞娘的彩翎,魔族修士的紫焰烤着人族剑修的叫花鸡。柜台后突然传来脆响,阿茫这傻狗把存酒的玉壶撞了个窟窿,陈酿汩汩流出,在地上汇成个歪扭的"乐"字。
打更声起时,方七杀拎着空坛往卦摊晃。路过城隍庙,见白日那老丈正把偷来的米撒给野猫,柴刀别在后腰像柄锈迹斑斑的剑。阿茫突然蹿出去追自己的尾巴,惊起满树栖息的青鸟——那些鸟展着未醒梦境的翅膀掠过卦旗,赶着找地睡个回笼觉,以续上那尚未完成的梦想。旗面上"铁口直断"四个字在月光下淌着水纹,仿佛是那迷茫彷徨来测命的凡人未干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