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茫突然窜向西南断崖。方七杀追到时,崖底场景连诛邪剑都颤了颤——百丈深谷成了天然焚尸炉。两国重伤将死不死的伤兵被集中在此,医官往他们嘴里塞墨藤籽:";咽下去走得快。";谷顶不时滚落火油桶,蓝焰腾起的刹那,焦臭味混着黑烟直冲星斗。
崖边跪着个翡翠国逃兵,他抖着手给怀中同乡灌尿水。那伤兵腹部豁口已生蛆,却还攥着块带血的绿宝石原矿。逃兵突然嚎哭着将矿石塞进战友伤口:";不是说挖到宝矿就能回家吗?!";他还有力气,救了还能活。
阿茫拖起他离开这修罗场,狗爪运起灵力,那士兵伤口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士兵看着阿茫,不知该说啥,也说不出话,是吓的、还是激动的,阿茫也没问。待士兵伤口好的差不多了,虚脱的阿茫挥了挥前爪,示意士兵离开。
那士兵走时还说不出话,但还是朝阿茫拜了拜,这可能已用尽他全身的力气。他踉踉跄跄的走了,不带走一丝云彩…
方七杀握剑的手背青筋暴起,轮回道纹在皮下流转。阿茫轻咬他衣角,尾巴扫开扑向尸堆的沙蝎。修真者的寒暑不侵此刻成了残忍的馈赠,他们能清晰看见每滴汗如何在盔甲里煮沸血液,听见每寸皮肤龟裂的细响。
";走吧。";方七杀弹指震碎崖边窥视的秃鹫,";该找的人不在这里。";阿茫回头望了眼在血沙中翻找戒指的拾荒妇,与漫野尸体为伴的她没有一丝的害怕,是谁把她逼成这样?阿茫金瞳映着最后一缕残阳,像两点永不熄灭的狱火。
灼州.赤霄国边境
方七杀踩着飞行舟的残破甲板,看着脚下黄沙里纠缠的两国士兵像两窝厮杀的毒蚁。翡翠国重骑兵的铁甲在烈日下泛着青光,赤蝎国的毒烟弩车正在沙丘后喷吐紫雾——这是三天内看到的第七场凡人战争。
";往北。";他弹指震碎扑来的流火箭,阿茫蹲在舟头突然低吼。西北天际飘着缕青灰色魂烟,与三日前碧蕉国战场的魂魄轨迹如出一辙。
葬魂戈壁
方七杀蹲在鹰嘴岩上掐诀,轮回道纹在瞳孔里凝成六芒星阵。千里内的战场残魂突然显出形迹,无数萤火般的绿芒正朝着灼州腹地飘流。有团魂火格外明亮,依稀能辨出是白日那个被战马踏碎的翡翠国少年。
阿茫突然咬住他袖口,金毛在夜风中炸开。三十里外的沙暴里,血煞门修士的黑幡时隐时现,十五道金丹威压惊得沙蝎钻地逃窜。方七杀把诛邪剑插进岩缝,剑柄上的轮回道纹将二人气息掩成顽石。
噬魂裂谷
跟踪第十三日,灼州中心地带的地貌愈发诡谲。赤红岩壁上爬满血管状的噬魂矿脉,谷底翻涌的黑雾里不时传出魂魄的尖啸。阿茫的爪子陷进松软的骨灰地时,方七杀突然拽住它后颈——前方三百丈,七百具焦尸围成环形,天灵盖的噬魂孔还冒着青烟。
十五名血煞门修士正在尸圈中央结印,两个元婴老怪悬在半空。他们脚下的祭坛形如倒扣的头骨,眼眶位置嵌着鹰族图腾的噬魂石。方七杀指尖轻触岩壁,轮回道纹反馈回的画面令他脊背发凉——那些战场冤魂正被祭坛嚼成血丝,顺着地脉输往某个不可知的深渊。
";又送肉粮来了!";疤脸金丹踹翻个挣扎的怨灵,手中噬魂鞭抽得魂体滋滋作响。祭坛顶端的元婴老怪突然睁眼,袖中飞出十二枚头骨法器:";东南三百里有批新魂,派人去引...";
阿茫的喉咙发出危险的低鸣。方七杀死死按住它脖颈,看着血煞门队伍驾起黑云离去。祭坛表面的噬魂矿突然鼓胀如活物,某个翡翠国老兵的魂魄被硬生生扯出矿脉,塞进鹰族图腾的瞳孔里。
残阳将祭坛影子拉长时,方七杀在岩壁上刻下第九道监察符。符纹映出祭坛底部新裂开的缝隙,隐约可见里面翻涌的并非岩浆,而是凝成液态的百万怨魂。
方七杀屏息贴在祭坛底部的噬魂矿脉上,轮回道纹将身形融进岩壁纹理。三丈外,两名血煞门金丹修士正用怨灵血浇灌祭坛阵纹。
";这批赤霄国的怨灵太次,";疤脸修士甩了甩噬魂鞭,";凡人魂魄就跟沙粒似的。";他指尖凝出点微弱的魂光,";哪像我等修士魂魄浩瀚如海…";
旁边独眼修士突然压低声音:";听说宗主在找远古仙魔战时的古战场…";
方七杀瞳孔骤缩,诛邪剑柄的轮回道纹在掌心灼出红痕。阿茫伏在暗处,金毛下的肌肉绷如弓弦。
地脉深处
诛邪剑洞穿最后一个守卫咽喉时,方七杀耳畔仍回荡着那句";修士魂魄如瀚海";。他并指按在祭坛核心,轮回道纹逆溯魂流——那些被吞噬的凡人怨灵里,竟夹杂着几缕淡金色的残魂,分明是低阶修士死后所化。
";陆盟战场十年…";他碾碎掌心的魂晶,眼前浮现当初十年海陆大战惨状。当年东海防线每日陨落数万修士,几十万海妖,若有人在那尸山血海里布下噬魂阵…
阿茫突然咬住他衣摆,犬牙扯向东北方。方七杀眼神望向万万里外海陆大战时期最惨烈的";相柳城";方向。
方七杀盘坐在飞行舟残骸上,诛邪剑横于膝前。轮回道纹在虚空勾出幅血色星图——两个光点都是他摧毁的噬魂祭坛。当星图延展到东海时,却也看不出什么,再查,别的地方肯定还有祭坛。
";如果是真的!";他猛然震碎星图。血煞门、鹰族他们在各州布设的祭坛是同样的作用,而当初海陆十年大战时,他们会不会也弄出吞食修士魂魄的大阵。那些战死的筑基、金丹、元婴、化神修士魂魄若被吞噬,足以弄出撼动天地的动静。
他决定事后,必须向陆族联盟禀报事情的严重性!
阿茫第三尾突然炸毛,冲着云层某处低吼。方七杀剑锋挑起缕残留的鹰族气息,终于明白鹰族、血煞门、猿日国都是一伙的,最可怕的是…甚至海族也是他们一伙的…。
灼州.噬魂祭坛
方七杀踩着血煞门修士的断臂跃上祭坛时,诛邪剑尖的轮回道纹正灼烧着最后两个元婴老怪的元神。阿茫尾巴卷住试图自爆的金丹修士,犬牙咬碎其丹田的刹那,整个祭坛的噬魂矿脉突然泛起猩红血光。
";说!";诛邪剑抵在疤脸金丹眉心,轮回道纹顺着剑身爬进他识海。修士七窍迸血,喉咙里挤出砂纸摩擦般的声响:";北邙...血骷岭...";话音未落,祭坛底部的百万怨魂突然尖啸着冲破禁制。
方七杀震碎祭坛核心的鹰族图腾,掌心轮回道纹化作千丈金桥。阿茫蹲在桥头低吼,白毛被阴风吹得倒竖。那些原本狰狞的怨魂踏上金桥的瞬间,溃烂的面容竟恢复生前模样。
";谢...多谢仙长...";虽然无法发出声音,但看他们的口形也明白他们话的意思。白日战场上的翡翠国少年魂体深深作揖,胸口的血洞被金光填补。七日前被踏碎脊骨的赤蝎国士兵相互搀扶着走过金桥,碎裂的铠甲在轮回道纹中重归完整。阿茫突然冲着某个魂体轻吠——正是碧蕉国老医官,他捧着虚幻的药箱向方七杀颔首致谢。
当最后缕魂烟消散在晨光里,祭坛下的噬魂矿脉寸寸崩裂。方七杀抹了把嘴角溢出的金血,诛邪剑插进地脉缺口:";该收利息了。
三日后.北邙血骷岭
血煞门护山大阵形如倒悬的骷髅头,十万颗噬魂晶嵌在眼窝位置。方七杀蹲在百里外的断崖上,轮回道纹在瞳孔里映出阵内虚实——三个阴虚长老正在血池炼器,五道化神气息镇守五方阵眼。
阿茫突然咬碎藏身的岩壁,叼出只传讯纸鹤。方七杀捏碎纸鹤时,千里外某座凡人城池正燃起战火,新鲜的怨魂沿着地脉涌向血骷岭。
";倒是会挑时辰。";他并指在诛邪剑身一抹,剑柄处的";监";字突然裂成九道剑影,";今日便叫你们尝尝监察使的手段。";
第一道剑影刺入骷髅左眼时,整座血骷岭响起婴儿啼哭般的尖啸。二十八个元婴修士驾着血云腾空,却被突然暴涨的轮回道纹锁住命门。方七杀踏着诛邪剑穿过护山大阵缺口,所过之处血煞弟子尽数化为飞灰。
";何方宵小!";阴虚长老的血幡卷起千丈血浪。方七杀突然并指按在眉心,周身浮现三千道玄奥符纹:";一念起,万法生!";
虚空陡然凝滞,时间化作实体长河。五个化神修士的杀招定格在咫尺之间,方七杀闲庭信步般穿过血浪,剑尖轻点每人眉心。当时间重新流动时,五具无头尸身才轰然坠地。
血池突然沸腾,三个阴虚长老结成三才炼魂阵。方七杀左臂被血煞锁链洞穿,金血滴在诛邪剑上燃起白焰:";一法施,诸天寂!";
剑鸣响彻九霄,万里晴空突然降下紫雷。阿茫化作白光撞破阵眼,轮回道纹顺着血池逆流而上。三个长老的元神刚遁出肉身,就被道纹凝成的囚笼困住。诛邪剑贯穿阵心的刹那,整座血骷岭的地脉轰然塌陷。
方七杀拄剑跪在废墟中央,右胸插着截血煞断刃。他的修为还是不够,这毁天灭地的招法,让他修为耗尽,最终还是躲不过那老阴逼的临死一击?阿茫尾巴焦黑卷曲,正撕咬着最后个金丹修士的喉咙。二十万噬魂晶在阳光下化为飞灰,那些被囚禁的残魂如萤火升空,将血骷岭的天空染成星河。
";还剩...咳咳...宗主...";方七杀抹去眼帘上的血污,突然发现废墟下有密室波动。诛邪剑劈开禁制的瞬间,三千具未成形的血傀儡齐齐转头——竟全是用战场士兵的尸骸炼制。
他们的魂灵应该也早被吞食了吧。方七杀挥剑、阿茫爪挠、齿咬、尾扫,刹那之后,一切尘归尘、土归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