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有人忽然强行闯入,春桃吓了一大跳。
她猛地站起身,对来人娇喝道:“你是谁,为何突然闯进来?!!!”
三当家抬手来回摩挲下巴,流里流气道:“土匪窝里的还能是谁,自然是土匪啊。”
三当家视线从上到下打量了眼春桃,色眯眯说道:“你这小娘子长得也还行。
但是和另一位小娘子相比,容色显得过于平常。
三爷我,今日不想吃清粥小菜,你先闪到一边去,改日三爷再好好疼疼你。”
春桃没想到面前这人如此不要脸,脸色涨得通红,羞愤欲死:“你们大孤山的土匪就是如此对待自己盟友的?”
三当家出了名的厚颜无耻,蛮不讲理:“随便小娘子你怎么骂,反正进了我们土匪窝,就休想再出去。”
“你——”
“让开,休要挡着三爷看美人。”
三当家耐心告罄,将挡路的春桃一把推开。
他猴急摩搓双手,举止轻浮来到床边,对苏恋卿言语调戏道:“小娘子,你怎么不说话?莫不是个小哑巴。”
“小哑巴,好呀,让三爷好好疼疼你,指不定你就会说话了。”
苏恋卿一言不发,三当家瞧着她清冷动人的模样,心痒痒得不行,弯腰伸手欲要轻薄她。
“春桃没有告诉你们,我夫君是官府的人吗?”
苏恋卿忽而开口,那只嚣张的咸猪手一下停滞在半空中,距离苏恋卿的脸蛋不过半指。
三当家脸色顿时一变,他转头看向倒在地上的春桃,恶声恶气问道:“她男人是官府的人。”
春桃缩了缩脖子,犹豫点了下头,模棱两可道:“是替官府办事的。”
“你这娘们,怎么不早说?”
三当家腾地收回手,说着就要跑去将此事告诉大当家。
瞧着他有些退却的模样,担心土匪们反悔,计划失败。
春桃壮着胆子,说话激他:“我听说,大孤山上的土匪向来胆大,认钱不认人,连官府都不放在眼里,难道传闻有假?
你们竟是一群害怕官府的怂货。”
三当家悍然停住脚步,猛地回过头看向她,眼神如恶兽般凶狠,张狂道:“谁怕了!我们大孤山上的土匪就没有怕过谁。”
春桃按捺住心底浮现的恐惧,强装镇定道:“那就好,毕竟那可是整整五十万两,白赚白不赚。”
三当家眼底流露出贪婪之色,重新回到苏恋卿床边,不可一世道:“钱自然是要赚的,不过到时候,钱我要,人我也要。”
苏恋卿:口出狂言,只怕到时候你没命要。
有人行色匆匆,跑来敲响房门:“三当家的,不好了,出事了,大当家急召各位当家到前厅议事,十万火急。”
三当家三步并两步跑过去拉开房门,问道:“什么事,怎如此火烧屁股,竟要连夜议事。”
“有、有官兵夜袭山寨。”
春桃面色顿时一白,下意识看向双眼紧闭,靠坐在床头的人。
“什么?!!!官兵怎么会找到寨子里来了?”
三当家顾不得许多,匆匆撂下一句:“小美人,三爷晚些时候再来找你。”
说完便马不停蹄大步离开了。
大孤山的土匪贼子们做梦也没想到,这次官兵夜袭寨子,来势前所未有的凶猛。
以往吃香的地理优势如今完全靠不住。
他们很快便守不住,节节败退。
于是,贪生怕死的土匪们准备拿着抢夺来的金银珠宝撤退躲进深山里,等风头过去。
期间因为分赃不均,人心不足发生了好几波内讧。
还没等官兵杀过来,他们就先你杀我,我杀你了。
窗外隐约传来仓皇逃窜的脚步声,激烈的刀剑打斗声,伴随着阵阵令人心惊肉跳的惨叫哀嚎。
春桃大着胆子掀开窗缝查看了两眼,顿时吓得脸色煞白,腾地放下窗户。
她背过身,拍着胸口疯狂喘气,等待呼吸平复期间,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眼神一狠,从袖子里掏出一柄匕首架在苏恋卿纤细的脖颈上:“姑娘,得罪了。”
官兵穷追不舍,似乎是想要借此机会将土匪们一网打尽,以绝后患。
转眼天亮了,窜逃在山林中的土匪们没有夜色掩藏躲避,死伤人数越来越多。
最后十几名残匪被官兵逼到悬崖边,无路可退。
两方僵持着,厮杀一触即发。
剿匪将领阵前高声喊道:“汝等若是肯投降,罪大恶极者吾可以给你们一个全尸,罪行不重者可以免除死刑,望切勿执迷不悟,负隅顽抗。”
有土匪动了心,想投降,却被土匪大当家毫不留情一刀砍掉脑袋。
其他土匪见状,纷纷不敢再动作。
“兄弟们,少听这些官兵鬼话连篇,谁要是敢投降,老子要谁的脑袋。”
大当家十分清楚自己投不投降都难逃一死,所以也不准其他人投降。
他粗野又狠辣道:“老子当了二十几年土匪,每日过得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杀的人,数都数不清,何曾怕过什么!”
“哼,既然你如此冥顽不灵,那就休怪我等不客气了。”
领头的将领说罢就要下令对顽于抵抗的土匪们进行全面绞杀。
“等等——”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血腥时刻,一道年轻女子的声音忽然凭空响起。
在满是男人堆的战场,显得格外突兀。
所有人的视线顿时集中望过去。
只见一个丫鬟打扮的年轻女子忽然出现,用闪着寒光的匕首横在另一名女子的脖颈间,抵住她皮肉,胁迫她走到两军对阵前。
那名被挟持的女子衣着稍显华丽,不过灰头土脸,有些看不清具体长相,看气质像是主子身份的人物。
两人赫然是春桃和苏恋卿。
可能是长时间没有进水或是太过紧张的原因,春桃嗓音十分干哑:“云若烟在这里,让谢九萧出来。
我知道他肯定在附近,如果他不出现,我就在这里将他的女人和孩子一同送上西天。”
两方阵营皆安静了下来,许多人并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负责剿匪的将领眼角余光下意识向后方暼去。
果然不多时,一个熟悉的面孔,眉眼清冷,手握缰绳,策马分开人群来到阵前。
春桃笑道:“谢九萧,你果然在。”
这时,隐藏在暗处的一支弓箭悄悄拉开对准男人所在方位,箭尖在阳光下泛着寒光。
谢九萧的目光并未落在苏恋卿身上,甚至未看她一眼,漫不经心道:“我在,你要如何?”
春桃神色癫狂,突然桀桀怪笑起来,凑到苏恋卿耳畔说道:“姑娘,你看到了吗?
这个男人明明就在这里,明明就知道你在寨子里,昨夜却依然向寨子发动夜袭,丝毫不在意土匪是否会狗急跳墙处置你泄愤,不担心你和你肚子里孩子的死活。”
她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这些离间之语谢九萧自然也听得到。
他面上并未流露出任何一丝愧疚不安的神色。
男人冷血无情道:“你如果想威胁我,那你打错主意了,天底下没有任何人能威胁到我,你亦然,拿一把弓箭过来。”
“是。”旁边的士兵赶忙递上一把弓箭。
谢九萧熟练地搭弓拉弦,箭锋毫不犹豫对准前方,位置正中春桃的额间。
春桃呼吸微微一窒,眼底闪过害怕,她脚步慌忙移动,整个人躲藏在苏恋卿身后,用她当人肉挡箭牌。
片刻,她像是忽然想明白了什么:“哈哈哈,你是不相信她肚子里怀了你的种?”
“姑娘,你要不要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亲口告诉谢老爷?”
苏恋卿默然不语,淡淡抬眸隔着此刻无法丈量清楚的距离遥遥凝望着谢九萧。
那人眼神平静无波,浑身散发着俯瞰天下的逼人气势。
双手平稳架着弓箭,森冷的箭矢随着春桃移动,如今直指她的面门。
若是他指尖一松,箭下之人不必多说,必定命丧当场。
苏恋卿不肯说,春桃决定替她说:“姑娘近来嗜睡,呕酸水,上个月和这个月皆未来葵水,这是妇人怀喜之症。
我娘怀弟弟时便是如此反应,我绝对不会看错,姑娘只有你一个男人,你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谢九萧眼神沉默移向苏恋卿,仿佛是在无声询问她此事真假。
苏恋卿深深吸了口气,眼眶含着星星点点的热泪,双眼缓缓闭上,苦涩点了点头。
男人指尖微动,弓箭幅度几不可察晃了晃。
不过动作轻微,不曾有人发觉。
谢九萧似是相信了,内心有所忌惮,缓缓放下弓箭,语气不满问道:“你待如何?”
“你一个人过来,换她回去。”
谢九萧痛快应道:“可以。”
大当家和其余残匪暗地里交换了个阴狠算计的眼色,身体绷紧,用力握紧手里的刀柄。
隐隐可见眼底绝处逢生机的激动与狂喜。
旁边的将领闻言神色顿时紧张起来:“谢公子。”
谢九萧抬手打断他要说的话:“无妨。”
谢九萧把弓箭交还给了身边的官兵。
他翻身下马,在两方势力剑拔弩张的注目中不疾不徐提步前往敌营。
空气中弥漫着难捱的紧绷。
春桃眼角余光看了眼旁边不远处方向。
待看到一支在阳光下泛着杀气的箭头隐藏在繁茂的树枝间,稳稳对准谢九萧方向时,心下稍安。
她眼中带着即将大仇得报的狂喜:大公子,今日春桃便要替你报仇了!
谢九萧距离几步靠近,隐藏在树上的人迟迟没有动作,
心中万分着急的春桃扭过头,朝旁边激动大喊道:“三当家,动手啊!”
“咻——”
应她所求,话音未落,一支半臂长的冷箭承载着千军万马之势破空射出。
刹那间,鲜血喷涌而出。
不过倒下的并不是原定射杀对象谢九萧。
而是一个女人。
她手握着匕首,软趴趴倒在了血泊之中。
那支射出的箭矢此刻无情正中她的额头,穿透了她的脑袋。
她眼珠子瞪得老大,几乎要从眼眶里蹦出来。
未说出口的话通通咽了回去,脸上挂着一丝茫然与恐惧。
似乎是在问:为什么?
苏恋卿暗道:傻丫头,我说过,欺骗我的人都要死无葬身之地,我给过你机会的。
土匪们被这一番变故搞懵了,队伍慌乱了起来。
大当家脑子转得飞快,高声喊道:“还等什么,给我抓住他俩当人质。”
说时迟那时快,谢九萧上前将“吓傻了”的苏恋卿揽入怀中。
一脚踹翻冲上前的土匪,同时一招夺过他手里的大刀,手腕灵活一转,刀光一闪,围在身边的三个土匪当即血溅当场。
刀气凛然,动作行云流水。
“杀!”
领头将领一声令下,在场所有官兵举刀上前参与厮杀。
猛地从树间飞出一个黑色人影落到谢九萧面前。
那人长剑出鞘,眨眼间便可夺人性命。
此人赫然是太子殿下的贴身侍卫萧佑。
“萧佑,一个不留。”
“是。”
身后一阵阵惨叫声传来,殷红的鲜血染红了这片承载了无数罪恶的山头。
谢九萧抱着苏恋卿出了战场,感觉怀中之人身子在颤颤发抖。
谢九萧原以为她是在害怕,垂眸查看,却发现怀中女子细嫩如玉的脖子不知何时被锋利的匕首划伤了一道格外刺眼的血痕。
她脸色惨白,额角冒着细细密密的冷汗,紧紧咬着失去血色的唇瓣,似乎在强忍着什么痛苦。
谢九萧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自觉的慌乱:“云若烟,你怎么了?”
女子细细呻吟道:“痛——肚子好痛。”
谢九萧瞳孔猛然一缩,视线下移,发现怀中之人双手正紧紧环抱着肚子。
太子殿下顿时目眦欲裂,声音发紧吼道:“云若烟,你不准有事——”
……
【宿主,作为你的合作伙伴,本系统必须三令五申提醒你!】
【你小命只有一条,能不能紧着点玩,可别一不小心玩脱了!】
【你说没想到春桃胆挺肥,敢和杀人不眨眼的土匪谈合作,与狼共舞,与虎谋皮。
要本系统说你胆子更大,她好歹心底存在几分害怕,你是真的不怂,竟敢只身入局,你是真不怕一不小心嗝屁,任务失败?!!!】
“消消气,消消气,不是还有系统大人你吗?”
【哼,少来套近乎。】
【宿主,你现在必须告诉本系统,你如此这般究竟意欲何为?】
苏恋卿轻描淡写道:“我在以退为进,欲擒故纵啊,你没看出来?”
她说过,原主顾锦婳沦落过风尘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连林姨娘这种丫鬟出身的妾室都轻视,看不起她,更别说其他人了。
她若是给褚郁离生下继承人,褚郁离为了让亲儿子有个家世清白,背景强大的母家。
大概率会将她辛苦生下来的儿子抱养到别的女人膝下。
若是如此,她苏恋卿到头来岂不是煞费苦心给她人做嫁衣,竹篮打水一场空。
那怎么行?
因此,她决定半攻略任务目标褚郁离。
以达到母凭子贵,走向荣华富贵的最终目标。
去牢房探监,只是她走的第一步棋,她的第二步棋就是春桃。
苏恋卿早就知道春桃是容瑄安插在云若烟和谢九萧身边的暗线,日常负责监督和打探消息。
容瑄是春桃的救命恩人不假。
春桃甘愿替容瑄当棋子报恩也不假,但有一点春桃没说实话。
那就是她爱上了自己的救命恩人,爱情蒙蔽了她的理智,嫉妒使她有了私心,从而行差就错走到了今日这般局面。
其实她给过她机会的。
“我当然会跟褚郁离回京,但是不能轻易跟他回。”
俗话说,太过容易得到的东西永远没有人会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