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久很久,他脖颈上的那些潮红色才慢慢退下去,那些凸出的青色血管缓缓的掩进去。
只不过刚才的那一下还是带来了不小的伤,只见他身上那些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再次裂开,加上这次血管冲破掉的皮肉,一件白色的衣服被染上了朱色,血淅淅沥沥的顺着袍子流下去,白与红的对比下,显得触目惊心。
他那双眼睛湿漉漉的,眼尾微微有些通红,他好半响才回过神来,沙哑着嗓子,叫着她名字:“林依......”
“嗯,我在。”
虽说他这个灾星的名头是假的,是有心之人为他挂上去的,但其实,他觉得元一说得其实不错,他确实就是灾星。
如果他不是天赋异禀,也就不会引起这个人的关注。
如果他不是倔强执拗,也就不会上山采灵芝,在重重危险下显出自己的过人之处,让元一再次盯上他们家。
如果不是他无知,不懂得隐藏和保护,那他的父母就不会死在那场天雷中。
高宁,唐风这些和他把酒言欢的朋友,哪一个不是因为他而死的?
“是我......”他想说的那句话最终没有说出口,被林依干脆利落的一个吻堵住了。
她知道他要说些什么,无非就是把自己血淋淋的剥开,说着他自以为的,伤害自己的“事实”。
这一路,是她看着他跌跌撞撞的走过来的,高宁的死......唐风的命,这一桩桩一件件,早已让那个表面上看起来潇洒豁达的人负重累累,如果......连琴丹青和许舟夫妇的死都要算在他的头上的话,她真的不知道,该让他如何来面对这个世界。
所以她不想让他说,不想叫他承认这些。
在这些事件中,他也是受伤害的那个呀,只是这个人,自诩顶天立地,什么都要往自己的身上揽。
他真的......活得太累了。
那一刻冥翼睁大了眼睛,心里想到,这个人看起来心若顽石,冷的不能再冷,落下的吻却是烫的。
钟成曾经跟他说过,说林依身上总是有一种很特别的气质,和他身上的那种感觉很像。
那时候冥翼还不信,一边喝着酒一边拖着音调问:“她不就是一个小丫头嘛?能有什么特别的,你说说,我们有什么一样的?”
钟成想了想,说:“就是那种......只要你和林姑娘有一个在身边,便是天塌下来都不用害怕的感觉。”
身后偷听的楚义封打了一下钟成的头,笑到:“傻小子,那是种让人心安的感觉,话都说不清楚!”
“楚义封!你说谁说不清楚呢?你给我站住,我今天和你没完了!”
就这样,两个少年打闹着跑远了,独留下冥翼在原地喝着酒,目光落在远方青山的尽头,他五官深邃,不笑的时候确实是眉眼锋利的。
他想着那个人,以及他们说的话,忽然低下头来轻轻一笑,呢喃到:“这两个小兔崽子,别的什么都不懂,在这方面倒是看得透彻得很。”
他说完,直起身,手指上勾着空酒壶有一下没一下的甩着,哼着小曲,去上课了。
此时此刻,他是真的感觉到了,在这个人冷冰冰的外皮下,包裹的那些温暖而炽烈的东西,像一场无声的火,燃烧着,照亮着,让他的那些空落落的情绪有处安放,让他那颗在世俗中涤荡过的冰凉的心抽出了芽,恢复了点点生机.....
他自来天地浪客,从不知“家”这个字怎么写,但是这一刻,他想着,他到底是有一个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