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宝宝放开手,嘟囔道:“他又不是贾九妹的亲儿子,即便是,我吓上一吓有啥子当紧?你糟老头管得也忒宽了。”
郝老头不理孙女,问韩傻儿:“你喊韩春旺爹爹,江采莲娘亲,贾九妹二娘、贾郝仁姥爷,是也不是?”
韩傻儿机械的“嗯”了一声,忙又纠正:“我喊他锤子姥爷?我喊他龟儿子!”贾郝仁治死江采莲的事儿,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小小少年,心里有仇恨,有怒火。停了停,反问道:“糟——老爷子,你认识我娘亲?”随郝宝宝顺嘴喊糟老头,半道上改了口。
郝老头仰天长叹:“冤孽呀冤孽!小娃娃,你也不要喊他龟儿子,他毕竟是你二娘的爹爹,仲月、冰月的亲姥爷!便是你娘亲,也不能全怪他,你娘亲中的是虫毒,他没本事治好,谁也治不好。”言毕,连连叹气。
郝老头年近古稀,心中有太多的秘密,难以道出。
贾郝仁,又名贾仁、郝仁,其父贾友德乃关内道洛阳府人氏,以木匠为业,因形容猥琐外加先天有病,而立之年尚未娶妻生子,活干得好,人又能说会道,花钱不大手大脚,倒攒得一笔银子。那一年冬天出奇地冷,剑南道虚有州罕见地下起了暴风雪,贾友德在郝老头姐姐、姐夫家做完一张木床、两个立柜,结过工钱,只待风雪停歇冰雪融化便另寻主顾。姐夫仗着祖上几亩薄产不思进取,好吃懒做,家道也日渐消薄,那晚上陪贾友德屋内烤火、喝劣质烧酒,却令姐姐外出取柴。姐姐因过门数年,没添子嗣,自觉矮了半截,忍气吞声去院外抱木柴以便添火。为了田里干活少走几步路,他们房子盖在村边,距山道近,离村里远。白皑皑的雪地里,姐姐忽见一个人躺在路旁不远,浑身僵硬,一探手,尚有微弱呼吸,急急拼尽全力,背进家中。因无子嗣,姐姐一直吃斋念佛,求观音菩萨早日送子送福,向来笃信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温汤灌过,热布擦过,那人悠悠然半晌苏醒。此人乃游方郎中,南方游走数年没遇过暴风雪,贪恋赶路,差点丢了性命。风雪肆虐,山路崎岖愈加难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又冷又饿又累,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找人家打牙祭、投宿,结果一口气没跟上,晕倒在路旁。
第二天,游方郎中千恩万谢,扯起闲话来,不外乎风土人情、年景收成等等,问起令郎令爱时,姐姐羞赧不已,姐夫便说家里有只不会下蛋的母鸡。游方郎中听罢,说大恩无以为报,不孕不育,他略懂一二,把脉诊断诊断看看吧。一把姐姐的脉,经血旺盛,经络通畅;再把姐夫的脉,游方郎中的脸色凝滞了,原来,姐夫患有阳痿之症。问了几句话,游方郎中半晌沉吟不语,犹豫不决,最终,游方郎中下了决心,说大妹子,你救了我的命,我有一味药,可令你生儿育女,安享天伦之乐,不绝子孙祭祀。言罢,剥开一层又一层红布,取出被中药煨得半干的一条虎鞭,介绍了方子,嘱咐姐夫按方服用,可保药到病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