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求跹和顾恒卿坐在一座花园的石桌上，绿意参差含粉雨，亭台殿宇展巍峨，飞檐拱角，百花争艳。薄言喻含笑，捧起一石盏，敬二位：“不曾想竟是白上仙与顾仙长大驾，真是令敝府蓬荜生辉。”

白求跹事先考虑过，与其弄出不必要的麻烦，不如直接把身份挑明，或许对案子有进一步了解。

薄王府的鬼一听是华山来的神仙，忙一个个毕恭毕敬，在旁边垂手侍立，模样低眉顺眼。

顾恒卿心里看不惯这些人，拿筷子挑起一棵白菜；“这些菜怎么这么淡，还用酱汁。”黑乎乎的一滩水，别提多倒胃口。

盘子上的菜蔬多有汤，却不是黑的，就是含油渍的白色。

白求跹叹气道：“冥间水质不太好，能有这么纯净的水已经很不容易了。”足以看出薄王费了多少心思，也费了不少工夫吧？这在寻常百姓家或地方官僚那，也不一定能见到这类颜色的汤水，他们的通常更脏更不干净。

顾恒卿噎了噎，暗想这地府好生穷，连水都喝不起。

这清汤寡水的，唯有腊肉腿，也不好吃。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薄言喻果然用言语试探，向白求跹求亲。顾恒卿的身子一僵，双手已然握成拳，白求跹却不慌不忙，随手变了一个杯盏，里面盛着香茗，比酒宴上的汤汁干净许多。白求跹啜了口，说：“要辜负薄王的厚爱了，本仙无欲无求，于儿女之情更无心料理，一意修行。还请薄王收回罢。”

薄言喻笑道：“这有何难！小王亦一心向道，你我若能结连理，灵修双心，不是更有助于修炼，成就神仙眷侣呢？”

“呯！”顾恒卿将酒盏重重地搁在桌面上。

白求跹悄悄拉了下他的衣袖，示意稍安勿躁，面不改色道：“早闻薄王风流满地府，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只是本仙与薄王无缘，此番为差孟婆汤失效一案而至贵舍，惊扰薄王已为惭愧，又怎能动其他？薄王不必多言，本仙心意已决。”

薄言喻叹口气说：“也罢，既是上仙不愿，小王自不会强求。至于孟婆汤一事，本王略有耳闻，他日若上仙有何难处，尽管找小王，吾等必竭尽全力，为仙效劳！”

“如此，倒不劳烦薄王了。”白求跹含笑，干脆收了这人情。

薄言喻本是贤王，喜爱上女子就请来做客，当面求亲，只是人家不愿，就不强求，更何况，她还是华山的掌教，六界第一上仙呢。

白求跹和顾恒卿站起身，抬袖道：“承蒙薄王盛情邀请，改日定谢。”

“上仙不必客气，原是小王一番心意。”薄言喻笑道。

白求跹与顾恒卿往一条小路上走，顾恒卿边走边说：“师父，我们来日还要再去找薄王？”

白求跹说：“吃了他的一顿饭，怎么也要回个人情，大不了从阳间打干净的水，送到奈何桥回礼。”

顾恒卿蹙眉说：“弟子不希望师父多干涉此事。其中复杂因素颇多，且薄王速来……”

白求跹打断道：“为师清楚，恒卿，你看那片土地如何？”

顾恒卿定睛一看，只见前方是一片青色而透明的土壤，像大片的蓝水晶，上面还长满了一株株奇异的雪白色的花草，连叶子都是纯白之色。

顾恒卿一见此，立刻想到了自己和师父，兴奋道：“师父，这是哪儿啊，好漂亮！”

白求跹却静静上前，弯下腰撮起一层青土，细细摩擦碾碎，土屑掉落在地上。白求跹说：“这是青之壤，会让人淡忘从前的事。”

“这跟孟婆汤一样吗？”顾恒卿问。

白求跹颔首道：“只是孟婆汤由孟婆亲手调制，而青之壤是天然的。两者相遇，便会相克，失去原有的效用。”

“也就是说，如果有人，不，有鬼拿了青之壤，混进了孟婆汤里，再给投胎的鬼喝下，那些转生的就不会忘记前生的记忆了？”顾恒卿问。

白求跹道：“正是如此，虽然破除孟婆汤的法子有很多，但这也是一种。以毒逼毒，用遗忘攻击遗忘，自然相互抵消了。”

顾恒卿四下一望：“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会是谁呢？”

白求跹琢磨着，忽然瞥到一方土，一朵最雪白的花下，有一黑乎乎的东西，目光一闪，走近拾起看，是一枚耳坠。

顾恒卿看了，歪着头，仔细一回忆，忽然惊道：“这不是姚婧师姐的耳坠吗？”

“姚婧？”白求跹偏头问。

顾恒卿连连点头：“正是，那天姚婧师姐和鲁元师兄带弟子去仙贸市场，弟子初识，又是宋师叔的门下，所以有点印象。这耳坠，极其像她的。但弟子也不敢完全断定，还要师父细查。”

白求跹上下打量那耳坠：“你这么一说，当日我把他们关进仙牢时，好像是有看到的。”

这小小的耳坠成了线索，姚婧可能来过冥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