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恒卿对宋昀的好感提了一点。
肚子有些饿了,未避免被华山的其他弟子认出,顾恒卿决定去凡间吃饭。师父没闭关的时候,他是很想多下山历练几次,在人间见见新鲜事物,可是等到身边最亲近的人不在了,又觉得,能来山下玩多少次,都没什么意思。
他选了一家酒店,在最偏僻的角落寻了空位,招呼小二上菜。
“香菇豆腐炸鸡丁、水煮鸡蛋、香辣腐竹莲藕炒鸡脯、梅干菜烧鸡排、西芹炒鸡肉、咸菜扣鸡肉。”顾恒卿面对着一桌子的菜,胃口大好,撩起面纱的一角,夹着筷子吃了起来。
鸡肉的菜香和弥漫在空气中的酒香混杂在一起,竟有一种奢靡的气息,倒不影响食菜的胃口。
顾恒卿耳朵微动,听见不远处一个梳了垂鬟分肖髻的绿装少女清亮歌喉,拨弄着琵琶,唱一支小曲儿,咿咿呀呀的,听不太清歌词,依稀是俚曲儿。
那少女边上还有一个花白胡子老头,眼睛浑浊,长满皱纹的脸上刻了沧桑的痕迹。
顾恒卿移开视线,专注地吃自己的菜。
琵琶声和歌声相融,倒也清脆好听。
只是——
“这小丫头唱的可真好,不如陪在下上楼坐坐,单独唱一支小曲啊?”嗓音温润柔和,若不是双耳听清了话里的内容,还真没人会以为那是一句调戏小姑娘的话。
顾恒卿嚼鸡肉时身子一顿,回想起曾和白求跹一起听过的戏和看过的话本,意料之中的,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在酒店内回荡。
那老头儿赶忙从座上站了起来,佝偻着背,祈求道:“这位公子行行好,我家丫儿年纪还小,与老汉相依为命,不能服侍公子。”
那男子皱了眉:“在下只是想请她唱唱曲而已,又不会少了钱。”
“可是,公子……”老头儿哎哟一声,跌倒在地。
一个面相凶横的家仆手握鞭子,威胁道:“我家少爷叫丫头唱曲是你们烧了八辈子高香的福气,你这老儿不识好歹,还推三阻四的,想坏了少爷的好事吗?”
那男子伸手制止道:“哎,赵棍,不得无礼。”
“啊,你们用马鞭子就算了,反正老汉只有一身骨头,可我丫儿还小,你们怎舍得找棍子揍她?”有点耳背的老头儿听成是“找棍”,颤颤巍巍地想起来,却是又倒了下去。
“爷爷!”丫儿哭喊着,就要扑过去。
男子一手扶住她:“小心!”
谁知那丫儿立刻条件反射避瘟疫似的躲开了他的手,不小心被地上老头儿的一条腿绊了下,跌坐于地,哭声更为猛烈。
男子眉宇更紧了紧。
有几个好心的看不下去,想过去劝一劝,但都被小二拦住了:“各位有所不知,这是叶府叶少爷,是叶漫的嫡子,一般人惹不起啊。”
那些人一听说叶家的大名,各个变了脸色,再看看那公子哥儿和老头儿、丫儿,无不摇了摇头,唉声回了座。
顾恒卿眉蹙了一下,很快舒展开,透过白纱依稀看清那公子的容貌。
只见那一人高冠束发,修长的眉眼似画上去的,薄唇虽紧紧抿着,却并无丝毫冰冷之感,眼底带了分善意,五官出奇的柔和,衬着那一身华服,更显得玉树临风,一眼便知是哪家富贵人家的子弟。
丫儿的哭声实在吵闹,赵棍正要上前收拾她,却被公子拦住了:“不必了。”
那人一转头看到顾恒卿的打扮时,不经意间,目光瞬间凝滞,一双风波未定的眼眸深处掠过一道骇浪。
顾恒卿也起身,走向那人。
那人眉挑了一下,袖已高高抬起:“顾仙长。”
顾恒卿还礼:“叶公子。”
场座之人无不目瞪口呆,什么,这个打扮奇特的男子和叶家公子认识?刚刚叶延说什么,叫他“顾仙长”?
顾恒卿淡淡一瞥地上的丫儿,仍抽抽搭搭,泣下沾襟的。
叶延眼中划了一丝尴尬,微红着脸说:“这可能有个误会。”
“哦?”顾恒卿勾起嘴角。
一壶紫砂,斜倒一股香茶入杯,叶延将茶盏推与顾恒卿,道:“仙长,请。”
顾恒卿也不客气,略微提了提白纱,抿了口茶水。
叶延亦捧着茶,啜了啜。
顾恒卿开门见山道:“叶府一别,我在山中勤加修炼,有一段时间没见叶公子了。”
叶延笑道:“是呢,叶某甚是想念仙长,没想到今日竟有缘一见。”
顾恒卿问道:“那个丫儿……”
叶延摇头,苦苦一笑:“叶某若说只是想请丫儿唱个曲,并无别意,顾仙长可会相信?”
顾恒卿垂了下眼:“唔。”
叶延叹口气:“怎么说我也是已婚之人,少年时……虽然荒唐,可既已成家,怎会在外乱为?我不过在外面吃了顿饭,就腆着肚子回去,谁知那丫儿唱的好听,就想单独安静的听听,连晓得她会哭的那么伤心,那老人家也不小心被家奴打伤,唉!”
“那个叫赵棍的,是什么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