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韶愣怔着,完全不懂敖恕在说什么,不过听他的意思,不是跟她说的,倒是这暗室里,还有人……
轻轻的,几乎听不出声响的脚步,一个在幽暗中仍能浮现清俊的身影。
顾恒卿手握一朵盛大的火莲花,犹如一团烈火在燃烧,在笠帽的遮掩下,朝他们缓缓走近。
敖恕启唇轻声一笑:“原来是遇到故人了。”他凑近萧韶的耳边,极尽暧昧地说:“他真有你说的那么坏?”
萧韶神色不自在,视线只瞄一眼,便晓得那人是谁,匆匆别开目光,不发一声。
敖恕轻叹气,对着顾恒卿拱手一笑:“这位头戴笠帽,身穿蓝衣,腰束血玉笛,想必就是萧韶公主时常挂在嘴边的顾恒卿仙友了吧?”
顾恒卿看了一眼萧韶,对敖恕道:“正是。”
敖恕含笑道:“看顾仙友为人,似乎并无不得体之处。”
顾恒卿低首道:“恒卿做事欠缺考虑,给公主添了麻烦,实在失礼。”
萧韶目光微动。
敖恕目光落定在顾恒卿手里的火莲花上,问:“顾仙友是何时先进了暗室,调换了火莲花?”
顾恒卿郑重道:“大半年前家师中了魔帅黄焱的蚀仙散,命在旦夕,恒卿为了延缓毒性,不得已闯入暗室,偷换了火莲花。家师现今已康复,便欲物归原主。”
萧韶目光一凝:“暗室有守门人把手,你怎么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
顾恒卿答道:“恒卿进来时,的确被侍卫发现,但他不敌,被我点住穴道,待换了火莲花后,我又消去了他的记忆,所以此事并无人知晓。”他不会说出修补锤子的事,这种事,还是少说点比较好。
萧韶沉吟片刻,觉得顾恒卿说的也没什么问题,虽然因为婚礼的事对他多有抱怨,可是今日如在冰雪中,他手中的火莲花似及时的炭火,给了她一份温暖,就连仇恨,也渐渐淡了。
记得那一夜流萤飞火,她坐在篝火旁,笑嘻嘻地拍着手:“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担心他路上可能遇到麻烦,特意将自己贴身的翡翠哨子解下,赠送给他:“你初去道观,恐多有不便。若是道路艰险,可以吹响这哨子,我的灵鹤能搭送你一程。”
顾恒卿淡然接过手,俊脸在火光的映照下更透了几分清秀灵气,美得让人窒息,仿佛怎么也看不够。
萧韶抬起眼,目光复杂,深深凝视了顾恒卿的胸前隐约凸起的哨子轮廓好一会儿,敖恕咳嗽一声,打断了她的视线,说:“既然如此,那我们也趁早离开吧,被宰相带人进来发现就不妙了。”
萧韶面无表情地伸出手,顾恒卿将火莲花放在她的手掌上,亦如当年,她含笑取下脖子上挂的翡翠哨子,递给了他。
萧韶眼中生着光,好像找回了一件稀世珍宝。等闲如是对东风,何事佳缘不梦还?
贾氏窥帘韩掾少,宓妃留枕魏王才。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萧韶啊,莫要自作多情耶!
她捧着火莲花,走向深处,放置在它本该放着的地方上。萧韶走了出来,轻声对顾恒卿道:“多谢。”
顾恒卿还礼:“这本是恒卿该做的。”
敖恕挑了挑眉,这公主嘴里说的那么凶,当面见了心还不是软了下来?他一指点了侍卫,那侍卫迷迷糊糊地醒来,敖恕抽走了他的记忆,挟着被定身的雾妖,朝萧韶和顾恒卿招招手。
顾恒卿道:“恒卿告辞。”
“哎……”萧韶还没来得及说话,顾恒卿已化为一缕清光冲出暗室。
敖恕挤眉弄眼道:“哟,盯着一个大男人那么久,也不觉得臊。瞧瞧现在这副不舍的模样,啧啧,若是当初真的杀了他,你可会后悔?”
萧韶望着那清光离开时的方向,久久无法回神,嘴里却在回答敖恕的问题:“如果他死了,我也不会独活。”
敖恕唉声一叹:“那你这又是何苦呢,既然舍不得他,他做了什么你都不恨,还和妖族做什么交易,学习什么禁术?”
萧韶低下头,默了一小会儿,说:“我想我当时是真的恨他,却不是恨他抛弃了我,骗了我,而是在他的眼里,我还没资格做他的新娘。”
敖恕噗嗤一笑:“你可真逗的,他一个修仙的,终究要断情绝欲,心无旁骛,怎能有儿女之情?别说你已不是当初的清白之身,就算是,他也不敢娶你。人和仙,没有结果的。”
萧韶缓缓抬起头:“若我也成仙呢?”
敖恕没有回答,往出口走去:“守门人马上要醒了,快点离开这吧。”
萧韶怔了怔,她,与妖族签下协议,估计这一生都没法逃出那份契约,敖恕不说出来,也是不想伤害她吧。
她苦苦一笑,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