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薄家表小姐自从那一日发现被踪迹后,再没来过薄家,而听说她本人染了重病,卧在床上不起,汤米不进。
“我很确信,她那晚并没发觉我跟踪着她。”薄求说。
白求跹略一沉吟,道:“可有验身?”
薄求一怔。
白求跹严肃道:“有些邪魅最会迷惑人,或变俊俏男子,或变妙龄美女,采阴纳阳。表小姐既然得了病,请了那么多大夫都束手无策,就该检查一下其他地方。”
薄求皱紧眉说:“你说的有道理,我这就去找几个稳当的婆子。”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只是薄求视白求跹不同,此事无需隐瞒。而白求跹所说的,也有一定道理,纵然表小姐清白不在,命更要紧。
天空下起毛毛小雨,薄求走了有一段时辰,想必应该到家了。白求跹抬头望了望天,摘了一片芭蕉叶子戴在头顶。此刻身在外处,芭蕉树叶子虽多,却也漏水,暂时还找不着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她加快速度赶回家,雨却越来越大,如瓢泼。
白求跹焦虑地环顾四周,全是水蒙蒙的世界。这下可好,到哪里去避避呢?
“没带伞吗?”
一个清冽的嗓音,别样温润,让人听在心里如被一泓清泉洗涤,以至全身每个毛细血管都感觉到无比的舒适。
白求跹循声望去,回头看一个白衣青年,打着一把青竹伞,遮在头上,雨片纷纷,洋洋洒洒落在青竹顶上,滴下一串串水珠。细微的风吹来,带动了雨丝,形成一个个小小的漩涡,斜斜扫过他的身边。
他眼神无比平静,却又深邃地放似包含了世间万物,就好像在他的眼睛里,有洞悉一切的智慧,任何事物在那里都会原形毕露。眼眸如水,没有言语,两人只是静静地相望着,目光却近乎穿透了千年的岁月,万载的光阴,穿越了一个时空。
冷风陡然刮起,白求跹手里的芭蕉叶一掀,被风吹了开。而那青年的伞早及时将青竹伞遮在了她的头上,雨水并无可趁之机。
白求跹微微一愣,看着那青年脸上的表情,微动了动嘴,但又茫然无措,生平头一次面对人,不知所措。
眼前的人似曾相识,莫非也是在前世见过?
她想起一个青衣男子的身影,全无法和面前的人对应起来,他们,应该不是同一个人,否则,她的感觉并不只是一见如故。
“那个……多谢公子相助。”白求跹干笑道。
青年默默注视着她,虽然是男子装束,但仍改不了她的清秀出尘气质。可,与此同时的,无力的沉重感渐渐从心头升起,为什么,他们现在走得这么近,还是感觉显得遥远?
白求跹兀自笑着,说:“不知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青年收回思绪,盯着她的脸,轻描淡写地说了两个字:“宋昀。”
宋昀。
“这名字起的好,宋,出自子姓,昀,日光也。我观兄台容貌,真可与宋玉媲美。”白求跹含笑道。她真的没有拍马屁,而是发自内心由衷的赞美。
宋昀听了,略一失神,只静静看着白求跹,说:“像,真像,太像了。”
白求跹一愣:“像什么?”
宋昀眼中有了一道清亮的光芒,说道:“我有一个师妹,当初她也是这么说我的名字的。”
“哦?”
“然后我就问她见过宋玉吗,她说:‘虽未见其人,但看师兄容颜,窃以为齐名之。’”宋昀说到这里的时候,眼里是一片似水的温柔。
“兄台的师妹一定是位妙人,居然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白求跹淡笑道。
宋昀打量了一会儿,说:“姑娘为何独自在外淋雨?”
白求跹一个激灵,这家伙居然看出自己是女儿身,了不得啊!书塾里外那么多人,都没有发现她的哪里不对劲,这人怎么一下就看出来了?难道,真是前世修来的缘分?
白求跹假咳一声,说:“我这不……打算回家去嘛,路上下雨。”
宋昀将伞更挪近了她,说:“既如此,我便送姑娘回去吧。”
白求跹不知为何,自第一眼见到这个人时,内心是没来由的安全和信任,仿佛只要有此人在身边,就算天塌下来,也不用怕的。
“嗯……那就有劳……宋公子了。”白求跹作礼道。
“姑娘可是姓白?”宋昀突然问道。
白求跹一怔:“是,宋公子从何知晓?”
宋昀淡淡道:“我见姑娘白衣如雪,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姓适合姑娘了。”
白求跹哈哈一笑:“这样啊,可姓氏并不一定是只看衣着就能判定的。像宋公子叫我时,回了头,那一个场面也是不错的经典桥段,回头看,改明儿我姓顾也没数。”
宋昀眸光忽然变得尖锐深沉,声音里透着一丝微不可察的讥讽和隐忍的愤怒:“姓顾?”
白求跹咽了咽唾沫,是啊,她怎么会想到这个姓?而且看宋昀的脸色,似乎不怎么高兴。
“我觉得顾这个姓也挺好的,哈哈哈。”白求跹干笑道。
宋昀目光带有深沉,探究地看着她。
白求跹被看得不自在,只说:“其实姓什么有什么要紧,名字不过是个代号,凡夫俗子以为有‘我’,却不知我不是‘我’,是假名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