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小侯想了一想,说:“嗯……你有乐器吗?我可以试着弹奏音乐,帮他们驱散噩梦。”
白求跹摇了摇头:“没有。”
“那……”石小侯皱起眉,陷入了沉思。
白求跹眨眨眼,忽然问道:“石小侯,你是哪座仙山的啊?”
石小侯被在思索,听白求跹问话,便说:“我早已被逐出师门,原先师承华山。”
“华山?”白求跹睁大眼。
“是啊。”石小侯说。
白求跹一听来了劲,立刻问:“那你认不认识宋……”
马车忽然一阵摇晃,耳边传来异样的怪叫声,白求跹的后背不提防砸伤了车壁,生疼。石小侯定力好,稳固身子,脸色一变,说:“不好!”他抽出仙剑,就地一拨,祭出了一个与他衣袍相似灰色的结界,对她说:“你在这,不要出去。”
说毕,窄袖往前一扫,车帘敞开,一个身形轻盈地飞了出去。
白求跹平静着脸色,心里却苦涩笑着:这个结界一看就很牢固,非有多年深厚道行不可为,她就是想出去,也出不去啊。
车外有尖利的鬼叫声,还有剑气挥洒的响动,看来石小侯又要面对一帮灵敌了。
虽然这个修仙的男子身份有些古怪,但好歹救了他们一家性命,出现的及时,怎么也得说上一声谢。
白求跹打了一个哈欠,头变得沉重,倦意笼上来,这一回,好像不需要它们动手,她就已经进入了梦乡。
山崖上,站着一个白衣的男子,发如墨染的长发垂顺而下,不加任何修饰,临风随意飘动。身边还有一个同样白衣的女孩子,模样乖巧温顺,山间的雾气将他们笼罩其中,少了分冷傲之气,两人之间却有决然不同的气压交衡着。
画面越来越近,慢慢地,可以看见那男子的眉眼了,清寒幽深,风一阵吹过,把他们两人的衣角卷到一起,仿佛在那一刻,有可能乘风归去,羽化成蝶的幻象。但是,这风较小,雾甚大,不多时,烟雾愈来愈浓,终于掩盖了层层印象,怕再也难寻了。
不一时,视线渐渐远去,取之而代的,是另一幅雨丝朦胧的画面。漫天的袅袅烟雨,一双白缎鞋,洁白如玉的手握着一柄竹骨油纸伞,水珠成帘滑下,一截漂亮精致的下巴露了出来。微微抬眸,凤眼看到了站在院中的背影,宽大的白衣不沾一丝水渍,慢慢朝着屋檐走去。她像懵懂无知的孩童,不顾地上的积水,兴冲冲地跑了过去,口中叫道:“师父!师父!”
背影一顿,却没有回过头。她不识好歹地举起手中那把伞,个子却不到他的肩头,为了给他撑伞,她半个身子都淋了雨。清寒的眼眸一敛,目光中是她始终看不懂的东西,紧接着,一流袖袍挽了她,一只冰凉的头高高抬起,遮了她头顶的天空,却没有一滴雨水漏下来。
“求跹,回去吧。”冷冽无情的声音,却又仿佛包含了一切。
求跹,回去吧。
回去吧。
白求跹想叫一声“师父”,可没来得及发声,就见眼前画风变转,四周诡异陌生,阴暗潮湿,倒像是乱葬岗。她惶恐地后退,突然间,一头样貌狰狞丑陋的恶兽窜了出来,朝着她一阵嘶吼,咆哮着扑来。
“啊——”白求跹本能地掐诀,身子也灵活地闪开。
恶兽扑了空,铜铃大的爆眼布满血丝,震天撼地的吼声再一度响起。白求跹自知没有退路,只能奋力一搏。然而,耳畔,幽幽的,飘来了一曲笛声。
抑扬,顿挫。
恶兽在笛声响起的那一刻,面色就带了恐惧,接着,身子便开始七窍流血,最后爆裂开来,惨不忍睹。白求跹目瞪口呆着看着眼前一切,这笛声,听在耳里却又分外熟悉,倒好像,曾在哪里听过。
可是自己此刻,双腿却不听使唤,脚下一软,汗毛倒竖。若是换了常人,见到这场景保不定三魂早出窍,七魄生烟,但白求跹到底有些胆量和见识,默默念着清心咒。
头隐隐作痛,还有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叫着:“白姑娘,白姑娘……快醒醒。”
要离开了吗?
我好想,在哪听过这笛声。
白求跹睁眼前,还曾想着会不会一睁开眼,就看到一个富丽堂皇的宫殿,一推门,就能看到一个青衣男子在院中舞着剑,半空散落无数的花雨。他,会不会忽然停下来,回头对着她温柔一笑?还是陪她坐在书房里,听她讲述着书中的历史典故,以及一些艰涩难懂又深刻的道理。
有什么样的师父,就有什么样的徒弟。我这么厉害,那是因为我的师父是一个真正的得道成仙的天人。而我教出来的徒弟,也是最优秀的。
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张在惨白月光下略显英俊的脸容,目光隐含着关切,但怎么看,总觉得骨子里有一种被岁月蚀淡了的痞气。想着心中美好,坐起来看着外面寂静阴暗的山林,却是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白求跹擦了擦眼,问:“我这是怎么了?”看环境,自己应该还没有离开过山林,心中凉了一寸,马车还在,那父母……
石小侯说:“我杀完厉鬼时,发现你也昏过去了,身上却又有一种灵力护持,我就把你带了出来,度了些仙力给你,你才醒了过来。”
白求跹皱眉说:“我怎么会昏过去?”
石小侯说:“不清楚,可能是厉鬼太多,阴气太重,虽然有结界,但还是吸了一些魇气吧。”
大风刮来,吹散了两人的长发,白求跹却一点也不觉得冷,相比这种寒冷,远没有冰凉残酷的现实来的让人心死。这点自然环境的小伤小痛,可以随着时间的消逝慢慢释怀,甚至到将来也未必会有人记得这风碑。空中凌乱而舞的,仿佛不是剑花,而是破碎一切的缭乱,五光十色,但好像要把生机隔绝,不容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