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求跹嘻嘻道：“那就说好了，当天申时不见不散。”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元夜，白求跹照约穿了繁花锦，外面披着白狐裘，兴高采烈地在一袭白衣，简装素饰的宋昀身边蹦跳走着。

“看，前面有杂耍的！”白求跹指着说，腿下不着痕迹地加快了动作，险些把宋昀落在脑后。

宋昀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孩童般对新鲜事物的好奇和兴趣，不动声色地跟随过去。

白求跹挤进人群，瞧见一个男子手持着马鞭，正训着三只小猴子搬一块块转头，那猴儿们十分听话，一一照做，眼睛却是充满惶恐，时刻不安地瞅着男子，生怕他一个不高兴，随时又来一鞭子。

白求跹看着，拉了拉宋昀的一根小指，说：“宋昀，那三只猴子好可怜。”

“它们是被驯化的。”宋昀只瞄一眼，便清楚。

白求跹悄声说：“你嗯呢该不能把它们买来，放一条生路？”

宋昀不做声，右手探入怀，而后取出一大把银票，走入人群中央，对着拿马鞭的男子说了什么。那男子立刻丢了马鞭，堆着满面笑容，接过宋昀手中的钱，一张一张用食指沾了唾沫数着，然后尽数掏入腰包，对宋昀深深一揖。

宋昀一转身，打了个响指，那三只猴子仿佛听从了命令，都到他的跟前来，宋昀走一步，那三只猴子就走一步，宋昀牵着白求跹离去，那三只猴子也一路尾随在后面，倒是比方才男子训练搬砖头还乖巧。

人们无不投向他们奇怪的目光，白求跹感觉如芒在背，等走了一段路，她再转头，发现猴子们还在后面紧紧跟着，忍不住问：“你怎么让它们听话的？”

宋昀淡然道：“只是小仙术。”他一拂袖，那三只猴子吱吱叫了两声，就飞窜着离开，动作迅速敏捷。白求跹知晓宋昀用了仙术，但没想到而今他会大方承认，估计他和草灵君都料想到她猜出了他们的大概身份，索性也不遮掩，多了分坦然。

白求跹不知道，这三只猴子在后来她于西平镇的后山风餐露宿时，送来了许多干果，帮助她充饥，也是走兽报恩之情。

白求跹发觉宋昀还拉着她的手，不由脸一红，轻轻挣开。

宋昀明有察觉，但还是不动声色。白求跹内心唏嘘了一下宋昀的脸皮，脑海中忽然有一股清流涌动，如灵感来至，好像是很遥远的一段记忆，模糊之中，一个飘逸的白衣女子抱着一个戴了蓝狐面具的男孩，看着满天的烟花。

白求跹抬头，只望到一片璀璨的星辰，耀眼绚烂。

宋昀眉峰微动，问：“怎么了？”

“没什么，好像想起了以前的事，”白求跹嘴里说着，又苦笑，“每次元宵节，除了爹娘和我一起玩，我还真没像今天这样和一个成年男子一起过呢。”

宋昀目光闪了闪，面上没有透露太多的表情，但身子已经凑近了她：“哦？”

声线似乎有些暧昧，此刻两人之间的距离有点近，白求跹颇觉尴尬，身子往后仰了仰，到一边若无其事地站着。她眼睛东张西望，飘忽间看到一个卖灯笼的摊贩，便说：“我想要灯笼。”

宋昀说：“好。”

他转身，果真去买了一盏白色灯回来。白求跹打量那盏灯，居然是一只展翅的白凤凰，雕刻得栩栩如生，白莹莹的光晕更突出了生动的美感。

白求跹眨了眨眼，瞧见宋昀白衣外还披着一件挡风的雪色斗篷，临风之间，更像是不沾尘世烟火的谪仙。难得天空阴郁了许久，今夜月光皎洁，人也神清目明。白求跹沉默片刻，问道：“有没有狐狸灯？”

宋昀一愣，斩钉截铁地说：“没有。”

白求跹抿了抿嘴，不再多说。

宋昀犹豫了片刻，说：“还有一只更好看的祥云灯笼……”

白求跹冷然打断：“不用了。”

话一出口，吃惊的是宋昀，白求跹微皱了皱眉，嘴唇动了动，想解释什么，但最终还是垂下了握着白凤灯的手，耷拉着脑袋。

头顶传来一声沉重的无奈叹息之声。

白求跹慢慢抬起了头，看着灯火交映，光怪陆离的景色，忽然道：“我记得，那儿有一座宫殿。”

宋昀一愣。

白求跹似是在冥思苦想，说：“我好想在哪个时候去过。”

宋昀神色紧张道：“求跹，那里只有池塘，没有宫殿。宫殿是在京城的皇宫，这里怎么会有。”

“是这样吗？”白求跹茫然道，眼中还有一丝无措。

宋昀点点头，说：“你记错了。”

白求跹相信了他的话，又说：“宋昀，你胆子大不大？”

宋昀思考一阵，说：“在别人面前，我的胆子一向很大，但在最亲近的人面前，就不一定了。”他意味深长地看着白求跹。

而白求跹像是没有理会他话中隐藏的含义，笑着说：“那你敢不敢去墓地拔草？”

宋昀道：“去那儿干嘛？”越说越偏了。

白求跹淡淡一笑，声音却是含着无限的孤独和落寞：“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