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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意乱秋夕月 心惊钱塘潮

宇文博辩出抚琴之人必是杨玄瑛,犹豫一阵,也不知是被琵琶摄神,还是始终放不下心中惦念,顺着琴声,沿着溪水,一路寻去。行至个山丘半腰村前,他遥遥望见一名素衣少女半抱琵琶,独坐村外溪畔,纤影倒印于水,与玉轮清晖相映,莹纡雾绡,雪落轻裾,随涟漪微漾,沉沦曼舞,浮潋悠扬,瓌姿玮态,宛如嫦娥逐月,青女斗霜。

宇文博远远立在那里,定睛细看,那少女果然是杨玄瑛,只是见她垂首抚琴,专心致志,宇文博也不便冒昧上前打断,于是悄然走近她身后,伫足侧耳聆听起来。直至这一曲弹罢,杨玄瑛缓缓站起身来,轻叹一口气说道:“虽是一曲"阿兰若念处",却难舍离欲界五欲五盖,心亦难入空寂居,还教宇文将军见笑了。”宇文博听得痴迷,经杨玄瑛一说,方回过神来,才知杨玄瑛早已察觉到他在身后。原本宇文博心中记挂杨玄瑛下落,此时见她一切安然,也算了了一阙心事。可突然相见在此,一时间又不知该说何话,宇文博只能说道:“此处山明水秀,又处深山之中,远离纷扰,姑娘隐居在此,确实不错。”杨玄瑛回过头来,苦笑一声说道:“虽然身是逍遥,可心犹如猕猴着黐,凡夫之人终难脱世俗所缚,又如何能像宇文将军这般断那魔旬来扰。”宇文博无言以慰,只得问道:“姑娘可寻到内使令了?”杨玄瑛哀声说道:“事到如今,找没找着,又有何区别,小妹只愿此处这清贫日子不再被人而搅足矣。”宇文博点头说道:“如此也是甚好,江南叛乱将定,这也算个好安身之处了。”杨玄瑛听罢不再言语,只是抬头望着中天那轮圆月。

二人沉默甚久,忽地一阵寒风吹过,秋凉之意让杨玄瑛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微微哆嗦。宇文博见状,解下自己金甲上披肩,踱上一步,轻柔替她披在肩头,随后说道:“秋夜甚凉,姑娘还是早些回去吧,在下也不便叨扰,就此告辞了。”说着他正转身欲走,又听杨玄瑛心事重重说道:“今日乃是秋夕,听说南朝金陵人多爱在这秋夕之夜赏月尽欢,只是这一轮孤月,玉露生凉,冷若冰霜,而那广寒宫深处,也只留嫦娥独舞,空抱凄惶,真不知这欢从何来。”原来自那东晋袁谢牛渚玩月成一佳话以来,建康一带王孙贵族、富家巨室、文人骚客、才子佳人纷纷效仿,爱在八月十五秋夕月圆之夜,罗列玳筵,泛舟酌酒,争鸣瑶瑟,临轩弄月。宇文博与杨玄瑛一样同是北方人士,自然也无此习俗,经她这一说,宇文博虽知她言外有意,却也难以安抚,于是说道:“南朝人只知飞觞醉月,溺于浮靡,才会为我大隋所亡,姑娘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杨玄瑛说道:“如今大隋也是山河凋零,眼看就要步南朝后尘,宇文将军一心护隋,难道就没想过到头来多半还是一场空吗?”宇文博说道:“在下既受两朝圣恩,自当尽这一份全力,至于将来之事太过飘渺遥远,当下也不敢多想。”说着抬起头去,正见杨玄瑛凝视自己,不禁脸上一辣,想要避开她目光,却是不能。

二人对视良久,杨玄瑛忽然柔声说道:“此处犹若五柳先生笔下桃源仙境,没有俗事所扰,宇文将军就不想在此处过些自在逍遥日子?”看来这江南柔秀山水,确实也磨去了她那份戾气,此时她这娇妍神态,与那御龙桥前、避雨台上竟判若两人,突然间直教宇文博觉得有些陌生。只是此刻眼前的杨玄瑛,带着几分依人媚态,如似玉软花柔,楚楚可人,更让人心生爱怜,教人心旌摇摇,欲火中烧,可转念又想到明日出山就是定乾坤的决战,鱼俱罗一番希望都寄在他身上,如何能轻易负人,宇文博终于还是强奈心猿意马,狠下心肠说道:“时日不早,姑娘还是回去休息吧。大军决战在即,在下也得早早回营去了。”杨玄瑛听罢一怔,双眸掠过一丝失望,转而又现出一如即往的那副淡凉,扭过头去,哼了一声冷冷说道:“那小妹就祝将军旗开得胜,衣锦还乡。”这正是:

几度秋风凄吟,怎堪寒露深凝。

多叹落花有意,长恨流水无情。

而与此同时,刘元进南下援兵正扎营钱塘水南岸永兴县,与鱼俱罗的隋兵对峙,由于北面尚须防备已渡过长江的吐万绪,其主力一分为二,故此在此处的义军较之隋兵,略显单薄,正处下风。刘元进也在帐中与手下诸将苦思破敌之法,无奈管崇、朱燮二人尚在吴郡作战,无人商讨,他也颇为苦恼。此时正值前线探子来报,隋军扎营山阴县,是夜有兵马调动痕迹,主营正缓缓向西北永兴推进,想是其已做足决战准备,于是刘元进便下令义军即日拔寨,于会稽山北麓余脉高地陈兵,以期占据有利地形,再拼死力抗隋军。这军令刚一出口,忽然帐外一人笑道:“大哥若听小妹之言,早两人南下,又岂会落此窘境?”话音刚落,一名少女步入帐内,却是王婉儿。

刘元进一见王婉儿,知她此时前来,必有破敌之法,便笑道:“原来是王姑娘,都怪管老弟记仇,怀疑姑娘,不然又怎会误了此事,还望王姑娘见谅。”王婉儿轻叹一口气,娇嗔说道:“小妹那日也是不知管二哥来历,才会出手过重。小妹早已向管二哥赔过不是了,怎想管二哥还会如此记恨。哎,莫非真要断小妹一手,管二哥才肯善罢甘休!?”刘元进说道:“管老弟气量太小,王姑娘莫再理他,王姑娘今日前来,应是有御敌之策吧。”王婉儿咯吱一笑,走到帐内地图之前,指着会稽山方向说道:“大哥去会稽山北麓布阵,隋军若是有路奇兵自山阴穿山往临浦夹击,如何是好?”刘元进一愣,再次详查地图,临浦正位于自己营寨后背,若是有奇兵自那里前来,确实难以应对,于是他说道:“王姑娘确定敌兵会自临浦而来?”王婉儿说道:“山阴县背后即是会稽深山,隋兵若是深夜出寨,隐入山中,便可神鬼不察地到达临浦,若小妹是鱼俱罗,必走此棋,又有何难料?”刘元进一皱眉头,沉思片刻,恍然大悟,点头说道:“不错,如此想来,隋兵昨夜有调动迹象,应是已有人入山中而来,不知姑娘有何妙策?”王婉儿说道:“今夜乃是秋夕,按隋军行军脚程来算,后日八月十七清晨应该发起进攻。”说着她转而一指图上钱塘水说道:“大哥可将计就计,在此地迎战隋兵,届时佯作不敌,且战且退,往东北南阳过去,隋兵必然追来。而小妹可领一路人马今夜先前往南阳,于钱塘水上筑坝,再削低南岸江堤,大哥只需将隋兵拖在南阳至十八日未时,那时钱塘水东海入口灌入之潮水,乃是一年一度的汹涌大潮,这潮水经盐官极速折转,入南阳赭山湾,奔流南下,一旦途遇此处拦江大坝,立刻翻身回头,即可漫出南岸江堤,以吞天之势灌入南阳低平之地,将隋兵尽数淹灭。待那时南阳成一片汪洋,若再有人由盐官驱舟乘浪而下,趁势掩杀,何愁隋兵不破?”刘元进听罢一拍脑门,哈哈大笑说道:“妙!妙!妙!当日长江上没淹死那鱼俱罗,今日就教他葬身钱塘水!”帐内诸将皆是吴越人士,想那隋兵来自江北,又有谁会料到这依吴越之地方俗,八月十八乃是江南潮神伍子胥寿诞,这一日钱塘水壶口海潮之盛,足抵百万天兵,一想至此,众将纷纷鼓手赞好,彷佛都已望见了隋兵被潮水淹没之狼狈情形。

众人一番赞叹,令王婉儿得意洋洋,此刻她业已成竹在胸,也迫不及待地想要目睹隋兵被潮神吞噬的样子,于是说道:“事不宜迟,大哥予小妹一千人马,这就连夜往南阳过去,待筑坝削堤完毕,便走南阳东北,那里有块高地,小妹会在那预留船支水具,然后渡江去盐官,待水漫南阳之时,便驱舟再回。不过大哥需待到十八日未时,听见江上潮声过去再登船不迟,若是退得早了,恐被隋兵看破。”刘元进说道:“好,就依王姑娘之计行事,相信届时与王姑娘船头再会之时,便是彼此庆功之刻!”

军中商议完毕,王婉儿也不再耽搁,星夜点齐人马,摸黑出寨,径自沿着钱塘水一路往东北过去,直至南阳西南。王婉儿勘了一番地势,见钱塘水流经赭山湾,于此地迂往西北,正利于筑坝,引回江潮,她便携着军士协力于江上横筑一道丁字长坝,又将南阳一带江堤削堤数丈,几与江面平齐,一切准备就绪,一行人便依约奔赴盐官。

然宇文博一路人马出会稽山,到达临浦之时,已是十七日平旦,与鱼俱罗约定时辰将近,他便让大军伏于会稽山北麓余脉山林之间,等待永兴烽火信号。会稽山北麓余脉尽头,一马平川,放眼望去,依稀可见义军行营,其营寨面向东南,而他所处之地,正在其后,只要前头鱼俱罗发起进攻,从这里顺山坡乘奔而下,居高屋而建瓴水之势,打乱义军后背自是轻而易举。

天色渐亮,霞出东隅,远处遥遥有战鼓之声传来,宇文博顺着声音望去,只见鱼俱罗所率隋军已于永兴东南列阵,重步方队挺枪列于阵前,身后则是数队强弩,两翼又有重骑呼应,声势浩荡,于战鼓声中,徐徐逼近义军。再反观刘元进这边,义军人马业已出营陈兵,一眼望去,义军战装兵刃虽不及隋军精良,可人人都是志信满满,士气十足,皆摆出了一副血战到底之架势。两队战鼓恫天雷震,激得所有人热血沸腾,宇文博自然也不例外,他握紧手中金杵,领着自己这路人马悄悄往义军身后靠去。

忽然间一片杀声吼起,惊天破地,回山转海,两军弓弩手相互一番对射之下,前锋已持盾挺抢发起冲锋。义军虽是江南乱民,不比隋兵训练有素,可于隋帝压迫之下,就凭心中一点求生欲望,显出气势丝毫不输隋兵。只一眨眼两军便已战作一团。宇文博靠近义军后背之时,义军正与前头隋兵酣战不分上下,亦是无人注意到他这路人马。也就此时正面鱼俱罗主力部队身后燃起一缕烽火,青烟直贯云霄,宇文博见状,知道时机已至,他便操起手中金杵,大喝一声,一马当先,突入敌阵,其随行将士,亦是纷纷抖擞精神,勇往直前,陷锐冲坚

此前刘元进于江南连战连捷,不足数月便能先后控制吴郡、会稽、建安等地,皆因江南民心不定,各地郡守又是无心恋战所致,即使他于长江上对阵鱼俱罗水军互有胜负,甚至略处上风,也是由于军中江南人远较隋兵熟识水性,善于操船之故 但眼下于旱地上布开阵仗,真刀实枪地碰硬作战,义军战力相较久经沙场的隋军主力,终究略逊一筹。此刻义军正全力应付鱼俱罗主力,凭借一股志气,尚且能勉强抵抗,可胶着之间,忽逢宇文博纵兵掩击其后,居高临下突杀过来,横冲直撞,所向披靡,不久便打散义军阵型。隋军前后交攻,义军陷于劣势,慌乱一起,士气便开始动摇。但刘元进却早已有所准备,他于中军指挥御敌,见此情形,知道撤退时机已至,当即率众且战且走,依约往东北南阳方向后撤。

但人算不如天算,这边隋兵猛攻之中,眼见义军气馁怯战,个个精神抖擞,踔厉风发,越战越勇,一路掩杀其后,紧缠不舍。鱼俱罗父女正在中军,见义军溃态已现,亡走东北,知道那里有钱塘水拦路,刘元进过去只是死路一条,鱼俱罗又怎肯放过擒杀他大好机会。但闻鱼俱罗一声令下,隋军两翼金鼓齐鸣,轰烈声中,乍起沙尘漫天飞扬,又是两路骑兵横撞出来,追亡逐北,其铁蹄蹂躏过处,义军兵将东倒西斜,人仰马翻,哭爹喊娘,其惨状何可胜言。

隋兵追杀一日,直至晚间,义军损兵折将,死伤过半,剩下的都已被逼到钱塘水畔,困于南阳东北一片高地上面。不过隋军激斗一日,至此也是人困马乏,师老兵疲,眼见义军残兵无路可退,已成瓮中之鳖,剿寇平乱也不差这半日,于是鱼俱罗便下令鸣金收兵,就地扎营休整,养精蓄锐,待来日再乘胜进击。

是夜刘元进暗中遣人寻见了王婉儿藏匿于钱塘水南岸的船支水具。不过虽见隋军已落入圈套,可刘元进心中却无半分欣喜,反而起了些担忧,以今日两军战力来看,隋军来日再行猛攻,恐怕自己难以坚持到午后未时。然此刻义军将士惊魂未定、犹有余悸,也是忧心忡忡,战战惶惶。想那些参加义军的多是普通百姓,又几曾经过这等血战,虽知只是佯退,可一想到那隋兵进攻过来,犹如摧枯拉朽,风卷残云,根本难以抵挡,义军众将士个个垂头丧气,心生犹豫,竟有人连夜向刘元进提议,不若放弃计划,直接取了王婉儿留下船支退往吴郡,保命安身,再图后计。

刘元进忐忑不安,坐卧不宁,趁夜逃亡吴郡虽能暂时留下一命,但若鱼俱罗追过钱塘水,北面又有吐万绪大军,吴郡无险可守,迟早亦是死路一条;只是若要他留在南阳,继续拖住隋兵,也着实没有信心。刘元进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彷徨犹豫,辗转反侧,彻夜不寐,几欲下令渡江北撤,又因心有不甘而牢牢忍住,不知觉间,竟已天亮,远处又遥遥传来隋兵战鼓雷动之响,刘元进这才恍如梦醒,原来早错过了趁夜渡江之机,眼下除了继续拼死将隋兵牵制于南阳等待钱塘潮水之外,已无其他活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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