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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书城网 > 紫鸾记 > 第六十四回 凶风夜起骁果营 重门深锁江都宫

第六十四回 凶风夜起骁果营 重门深锁江都宫

琴声不绝,鱼蔓云虽不通音律,不过也听出这一曲词意,秦淮水、金陵宫、乌衣巷、后庭花,尽是建康旧事,分明是在追思吊唁前朝,于是她禁不住说道:“此处江都城郊,随处可逢那昏君的爪牙,究竟是何人如此胆大包天,居然光天化日之下以这曲吴歌为南朝招魂?”说着她便循着乐声走了过去。杨玄瑛禁不住好奇,亦随鱼蔓云一同前往,两人穿过水寨遗墟,正见不远处一名青衣女子抱琴面江而坐。杨玄瑛细细打量着那名女子,只见她朱唇皓齿,靡颜腻理,浓妆艳抹,妖媚万分,这一番容貌打扮,看似个流落风尘之人。

曲终音散,那女子缓缓站起身来,乍见杨、鱼二人不知何时而至,俄然一惊,方露出一脸诧异慌张神色,立刻又镇定下来,冲着她二人莞尔笑道:“奴家只是一时思乡,信口胡乱吟唱了几句,还教二位姑娘见笑了。”鱼蔓云说道:“听姑娘方才这一曲,姑娘莫非是丹阳人士?”那女子说道:“奴家自幼孤苦浪迹,漂泊无家,只是曾在秦淮水畔居过一段时日罢了。”同是天涯沦落之人,难免惺惺相惜,鱼蔓云听罢说道:“只是在这江都城郊,姑娘这一曲诉尽南朝旧事,若是传了出去,恐怕横生祸端。”的确,当年南陈平灭之后,先主文皇帝即下诏将建康城夷为平地,并改置为丹阳郡,看来也是对这六朝故里心存忌讳,而此值天下将倾之时,再思旧都忆前朝,这显然犯了大忌,的确易遭杀身之祸。于是那女子说道:“多谢这位姑娘好言提点,奴家谨记在心。如今天色不早,江畔风寒,奴家这就告辞了。”她说着收起玉筝,辞别杨、鱼二人,正转身欲走,忽然远处一阵马蹄声响起。

蹄声奔腾,少说十数骑,渐行渐近,只须臾功夫,一彪人马已扬尘而至。三人瞧去,只见那些人个个身着黑铁精甲,精神抖擞,踔厉风发,打着骁果旗号,来者竟是隋军骁果卫的人。江浦旷野,一眼尽收,那路隋兵亦同时瞧见了这边三人,为首一名将领即驰马而上,直奔那女子面前,抱拳说道:“琴姑娘原在此处。末将虎贲郎将元礼,奉宇文将军之命,请琴姑娘前去一叙。”鱼蔓云于一旁闻言诧异万分,想那女子莫非就是江都醉云居的头牌花魁琴茹雩,难怪生得如此妖艳娇娆。而杨玄瑛并不识琴茹雩之名,不过她听得元礼道出“宇文将军”几字来,也颇为惊讶,猛然想起宇文博也是骁果卫的人,那元礼口中的“宇文将军”不知是否指的便是他。

元礼冲着琴茹雩而来,且又带着如此一队精锐甲士,看这阵仗也是不由得人不从。可琴茹雩依旧泰然自若,举手掩着口鼻,轻轻咳了两声,又浅蹙螺黛,娇声说道:“奴家近日受了些风寒,抱有小恙,不便应客。还请元将军回复宇文大人,恕奴家今夜不能伺候宇文大人了。”她这一番说话神态,犹若西施捧心,柳娇花媚,夺魄销魂,但元礼却不为所动,仍是一本正经说道:“宇文将军有令,今日务必请得琴姑娘大驾光临,末将也是奉命行事,请姑娘莫要为难末将。”琴茹雩说道:“奴家今日实难从命,若辜负了宇文大人盛情美意,他日定当登门谢罪,元将军请回吧。”元礼面色铁青,把手按着腰间佩剑,冷冷说道:“琴姑娘若再推搪,休怪末将失礼了。”说罢他往左右一使眼神,一干随骑即刻会意,策马围了上来。

剑拔弩张,眼见两人说缰,元礼意欲逞凶动手,鱼蔓云已按耐不住,挺身而出,怒气匆匆斥道:“既然人家不愿,你又何必强人所难?!”元礼睨眼打量鱼蔓云半晌,哼了一声喝道:“放肆!何处来的女娃儿,吃了熊心豹胆,宇文将军家的事,竟也敢来插嘴过问!”元礼开口一个“宇文将军”,闭口一个“宇文将军”,狐假虎威,仗势欺人,是可忍,孰不可忍,杨玄瑛也同是看不下去,于是便嘲骂道:“哼,这宇文将军如此纵容奴才狗仗人势,看来也未必是什么好货色。”元礼听罢勃然大怒,暴跳喝到:“女娃儿来此撒野,想是活得不耐烦了!”话音未落,他已扬起手来,将马鞭一挥,便向杨玄瑛头顶撘去。

元礼这一鞭子狠辣而下,鞭声呼啸,鞭风劲霸,眼看杨玄瑛无处可躲,俄然间他却乍见金光一道灼眼,但闻铿锵一响刺耳,元礼尚未明白过来,只觉虎口突然一麻,整臂酸软一松,长鞭竟脱手而落。这一击非但未撩到杨玄瑛分毫,还教人打落手中马鞭,元礼愕然失惊,待他再定神一看,只见杨玄瑛亦提着一柄黄金短槊,蔑看着自己冷笑而道:“奴才如此无礼,本姑娘今日就替你家主子好好管教一下你这奴才。”元礼闻言恼羞成怒,拔出腰间佩刀,狞髯张目吼道:“这两人必是反贼,传我将令,格杀勿论!”说罢挥刀一扬,左右随众亦纷纷取出兵刃,如狼似虎,张牙舞爪,便欲扑上来擒杀杨、鱼二人。

这骁果卫乃是当年隋帝杨广为征辽东,募集天下刚悍孔武之士编制而成,不仅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勇士,且都是些争强斗狠,嗜血好杀之徒,如今其人多势众,杨玄瑛更是不敢怠慢,将金槊当胸一横,便摆出攻守兼备的架势。事已至此,一番恶战在所难免,鱼蔓云怕杨玄瑛力单吃亏,亦操起手中银枪,全神贯注,准备接招。箭在弦上,一触即发,正此时忽闻一声喝道:“都给我住手!”一人已应声分开那路隋兵,倒持着一柄方天画戟,乘马缓缓走到当中来。

杨玄瑛与鱼蔓云见那人走近,这一惊非同小可,此人不正是司马德戡,怎想自江南刘元进起义覆灭之后,竟会在此与他重逢。一想到司马德戡为人心狠手辣,且他那手戟法亦令人忌惮三分,杨、鱼二人都是在他手下吃过亏之人,不由地同是捏了一手冷汗,各自心中暗自盘算其与他周旋之法来。不过司马德戡倒未急与二人相认,他只是对元礼说道:“汝等何故在此喧闹?”元礼一见司马德戡,立刻收起张狂,躬身俯首,恪敬而道:“回司马大人,末将奉宇文将军之命来此邀请琴姑娘,恰遇两个反贼,正欲将其擒拿归案。”司马德戡淡淡恩了一声说道:“此地无你之事了,你先带人回去吧。”元礼一脸错愕,急忙说道:“宇文将军有令,命末将务必请来琴姑娘,这......”话音未落,司马德戡已打断他,沉着嗓子说道:“本将知道了,你去吧,此事本将自会替你去宇文将军那里复命。”元礼不敢反驳违命,只得诚惶诚恐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司马大人了。”说着将手一招,不一会即已带着随众悉数退尽。

司马德戡遣退元礼,又回过头来,不冷不热说道:“经年不见,二位大小姐别来无恙。”杨玄瑛对司马德戡无甚好感,依然紧紧握着金槊,持着戒心,冷冷答道:“托司马大人之福,这别去之日,尚安分知足。不知司马大人今日有何见教?”司马德戡皮笑肉不笑说道:“这江都城郊,两位大小姐各自小心,无事莫要强出头。在下今日尚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待来日再寻二位大小姐好生叙叙旧情。”说罢他竟抱拳施了一礼,头也不回地拍马而去。

司马德戡这一举动反常,令杨玄瑛满腹狐疑,大惑不解,待他一走远,杨玄瑛禁不住说道:“司马德戡来去匆匆,莫非这江都城中有异变发生?”鱼蔓云虽也是如坠云雾,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她见司马德戡未来滋事,倒也乐得舒心说道:“司马德戡也非善类,多半又在筹谋什么阴谋诡计,只需不碍着我等报仇,妹妹不必费心理会他。”杨玄瑛一时猜不透司马德戡心思,也只得将此事暂且搁置。而此刻琴茹雩又上来说道:“多谢二位姑娘替奴家解围,还未请教二位姑娘尊姓大名,也好让奴家来日有机会报还今日之恩。”杨、鱼二人相继报过名字,杨玄瑛又说道:“小妹不过瞧不惯那些奴才趾高气昂,仗势凌人模样,琴姑娘不必言谢。”琴茹雩笑道:“瞧两位姑娘自西而来,想必是去江都城的吧?不过如今两位姑娘得罪了宇文将军家的人,料他们不会轻易罢休,不知两位今后如何打算?”杨玄瑛再听得“宇文将军”之名,忍不住问道:“不知这宇文将军究竟是谁,竟敢如此依仗权势,作威作福。”琴茹雩说道:“不就是那骁果卫统领、右屯卫大将军、许公宇文化及。此人贪得无厌,蛇欲吞象,只是朝野之人忌于他家势大,又握有骁果兵权,皆是敢怒而不敢言。而如今皇上躲在离宫之中,不问朝事,他更是变本加厉,目无王法,欺压百姓,作恶多端。唉,不知老天何时方能开眼,来收拾这等恶人。”

这宇文化及乃是隋帝隋帝宠臣宇文述长子,杨、鱼二人都是知道,而其品行不端,劣迹斑斑也是早有听闻,不过此刻杨玄瑛得知这“宇文将军”并非宇文博,略感失望,却又暗自松了一口气说道:“多行不义必自毙,这等人终将自食恶果,琴姑娘不必烦恼。”而鱼蔓云听罢,却担忧了起来,不禁焦急说道:“宇文家的势力不容小觑,如今得罪了他,只怕难在江都立足。”琴茹雩凝思片刻,忽然说道:“二位姑娘若不介意,倒可去奴家醉云居暂住......”醉云居乃是扬州一带出了名的烟花之地,杨玄瑛一个大家闺秀,如何能去那种风月场所,她未听琴茹雩说完,脸上一红,即刻急忙摆手说道:“这可万万使不得,小妹宁愿露宿荒野,也绝不去那些秦楼楚馆。”琴茹雩扑哧一笑说道:“杨姑娘所虑,也是人之常情,不过江都城内宇文家的耳目众多,只怕两位姑娘在城内刚一投店,便会有有其爪牙前来。而我醉云居过往人等复杂,不易引人注目,奴家为两位姑娘在后院辟一个隐秘清净之处,避开纷扰,应是不难,这也算是奴家报得二位姑娘今日解围之恩吧。”琴茹雩言之真切,但杨玄瑛着实难以作答,仍是垂头沉吟不语。而鱼蔓云较杨玄瑛年长成熟一些,并无这么多少女心思,况且只要能报得父仇,如何迁就她都是心甘情愿,于是听到此处,她便点头说道:“如此也好,可省了我等不少心思。”说着她又一拉杨玄瑛裙袖道:“只是住在醉云居后院,又不上前厅,杨妹子何必如此介怀。”这一番劝,也说得杨玄瑛无可奈何,终于还是勉强默应下来,极不情愿地随着琴茹雩、鱼蔓云二人一同前往江都醉云居。

再说司马德戡独自离去,神情严肃,形色匆匆,一路快马加鞭,直抵江都城下,他却未依约入城去寻宇文化及,反而折转马首,去奔东城骁果卫军营。及至日落天黑,司马德戡方入骁果军营,他刚穿过辕门,一股肃杀凶氛扑面而来,令人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而校场当中高高悬着十数颗血淋淋的头颅,犹散出阵阵腥腐之气,弥漫四野,直袭得人脊骨生凉。那几颗首级中有两人认得,乃是骁果军中校尉,只是不知犯了何事被枭首号令于此,司马德戡见状正纳闷之时,迎面跑来一人,乃是直阁将军裴虔通。

裴虔通慌慌张张,环顾左右无人,方与司马德戡打了一个招呼,上来于他低声说道:“太好了,司马大人终于回来了。”司马德戡沉沉地恩了一声说道:“你连夜遣密使来丹阳唤我急归,却又含糊其辞,究竟所谓何事?”说着他又一指校场当中,继续问道:“那些人又是何故枭首?”裴虔通说道:“兹事体大,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司马大人移步卑职帐下,再做详谈。”司马德戡听罢虽点头应之,可他瞧着裴虔通这般担惊受怕模样,还是禁不住皱起眉头,暗骂一声:“窝囊废!”

裴虔通将司马德戡引入帐内,于帐前帐后仔细查探了一番,又唤了一个亲信立于帐外望风,方才安下心来。可他说话仍不敢大声,依旧压着嗓子说道:“校场那几颗首级,乃是前夜斩杀的叛逃之人。”司马德戡嗤之以鼻,哼了一声说道:“临阵逃脱,论罪当诛。只是斩杀了几个叛贼,何需惊惶如此。”裴虔通叹了一口气说道:“大人有所不知,自大人去丹阳督造建康城以来,军中叛逃之人与日剧增。虽每日皆有人被拖回来斩首示众,可叛逃之事屡禁不止。直至前些日有人振臂一呼,竟有百余人应之,公然杀出军营而去,幸有鹰扬郎将孟秉与卑职及时率人剿杀,方平灭乱军。如今校场上悬着的那几颗首级,正是其中始作俑者。”司马德戡怒道:“这等贼子,理当杀一儆百,勿需怜之。”裴虔通说道:“大人此言差矣。这骁果军士,皆是关中人士,久客羁旅,思乡心切,又不见圣上归意,并谋逃去也是情理之中。如今人人思归,已至军心动荡,这一味诛杀,恐怕非但不能警示众人,反倒是惹得军士惶惶不安,如此下去,久之必然生变,故此才连夜请司马大人回来主持大局,商议对策啊。”

仅仅几个军士叛逃,倒也是不足为惧,不过若此事处理不当,掀起轩然大波,引得军中哗变,的确非同小可,司马德戡闻言脸色一沉,也禁不住心中忐忑起来。裴虔通见状,似乎看破了司马德戡心思,又凑上前来说道:“军中耦语不断,人皆图思变节,卑职本欲上奏之,可陛下性忌,恶闻兵走,只怕我等先事见诛。可知而不报,一旦东窗事发,我等亦共遭灭族之祸。唉,这进退间都是死路一条,卑职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隋帝残暴有目共睹,而此事又是生死攸关,司马德戡难免紧张起来,于是说道:“宇文将军可知此事?”裴虔通唉声叹气说道:“实不相瞒,将那些叛乱贼魁枭首示众,正是宇文将军的意思。卑职本想赦免那些从犯,以安军心,可宇文将军有令,不容姑息,卑职也是无所适从啊。”司马德戡听罢,垂首凝思起来,也不再言语,帐中即陷入一片死寂。

许久,帐外击柝巡夜的更声打破沉静,司马德戡方回过神来,原来不知觉间已是二更时分,他适才一番冥思苦想仍无良策以对,只得说道:“事关重大,本将明日先去求见一下宇文将军,顺便探探军中其他将士口风,然后再做打算吧。”裴虔通说道:“如此也好,有司马大人在此,卑职如释重负。”司马德戡又说道:“对了,广陵渡那边陈棱的江淮水军近日可有动向?”裴虔通说道:“陈棱只是在寨中日日操演水军,并无可疑之处。”司马德戡点头说道:“陈棱与我等素来不和,若是知道我军中有变,必会从中作梗,还需谨慎提防。你即刻于寨中戒严,未得我令不得擅自进出军寨,违者军法从事。”裴虔通说道:“卑职记下了,这就去办。”二人说道此处,方才各自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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