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此来意,武阿叔爽快笑道:“这有什么不可以的,来来,正好家里有工具……”林淼救了他儿子,这份恩情他记着,别说硝制兔皮,他想学打猎武阿叔都会教。
武宁犹豫了一下,放下绳网走到老屋门口,阿爹指着兔皮说林淼剥皮手法不对,“……想要得到完整脱离桶状皮,你得沿着兔腹中线……”
林淼半蹲在阿爹身边认真听,偶尔开口问两句,有时说对了,他会微微抬起眉毛,看起来有点狡黠。
梦境影响,武宁面对林淼感受有些复杂。他想进去一起看兔皮,又想躲远远的。
“宁宁,”武阿叔喊他,试探商量道:“你的兔子,能不能给阿爹一只?”不完整的兔皮不值钱,他打算现杀一只,给林淼展示如何完整剥兔皮。
来了这么久,这次林淼终于抬头看向他,被那双细长的眼睛看着,武宁突然有点磕巴:“拿,拿呗……”
武婶子提着茶壶走到老屋招呼林淼喝水,武宁顺势让开,挠挠头,默默走到堂屋门口继续编绳网。
老屋里传来几句阿爹的夸赞,还有林淼清澈冷静的声音,两人在老屋待了好久。
兔皮需硝液浸泡几天,林淼便开口告辞,武阿叔让他过几天再来,路过堂屋门口他也没有停顿。
武宁早就跑回二楼,他趴在在窗户看人慢慢走远,消失在接亲路上。
*
周舟和武宁提着小木桶来找月哥儿时,林磊和周向阳刚离开,两人去挖泥鳅了。
周舟说:“月哥儿,我们也去捡田螺,你去吗?”
走到村里,武宁闷闷的情绪终于好转了些,迫不及待劝道:“去吧!”
月哥儿这才发现两人穿了草鞋,周舟跟着低头看,动动脚趾,这是阿爹给他编的,终于能穿上了。
郑家田里放水后,还有残留的水洼和湿泥。周舟拿着郑则给他削尖的木棍踏入田里,月哥儿沿着田埂找,周舟在离他两三步的地方,用小棍在稻茬附近挖。
壳上青苔滑腻的田螺藏身于稻茬背面、泥土缝隙里,水位下降后,田埂周围也沾着田螺。周舟尽量挑着肥硕饱满的捡。
武宁没有着急下田,他绕着田埂走了一圈,还用长长的树枝在泥水汇聚比较多的泥洼戳探,看有没有冒泡,他更想挖泥鳅。
这个季节泥鳅可能都挖洞了,也许打窝藏泥块里,武宁绕着田走了两圈,最后选好了一处水比较多的位置,挽着裤脚就踩进田里。
他用木桶把泥水挖开,连倒三桶泥水,底下冒泡越多,武宁觉得有戏,他朝着另一头的周舟喊:“弟弟!我在这里。”
“好——”周舟和月哥儿确定他的位置后又低头继续翻找,捡田螺会上瘾,一个接一个捡起,成把抛进木桶发出哗啦声响,这和捡钱有什么区别!
月哥儿蹲久了脚累,他停下来抬头,瞧见小树低着头往他们这边走来。
“周舟哥,迎月哥。”小树可能没想遇到他们。
周舟皱着眉头:“小树,谁欺负你了?”脸上哭过的样子。
小树难过地说:“林彪不让我在田里捡田螺。那明明是我家的田,可是他是说,他说还没到归还的期限,就还是他们家的。”
素姨手里有白纸黑字的田地归还承诺书,不怕他们家不还。月哥儿:“不怕,过完年就到期了。”
周舟安慰他:“对,过完年就好了。你下来一起捡吧,这里还有好多。”
小树摇摇头,“阿水哥让我去他家田里捡,他等会儿就过来。”
月哥儿四处张望,果然林淼身影出现,远远地往这边走来。小树离开后,月哥儿犹豫几瞬,还是对周舟小声说:“我好像知道一件事情。”
周舟埋头捡田螺:“什么事?”
月哥儿:“你也知道这件事。”
周舟终于直起身子,疑惑发问:“我也知道?你怎么知道我知道,我怎么不知道?”
月哥儿被他一连串的“知道”逗笑,说:“真的!”他继续往林淼走来的方向看去,咦?刚刚还只有林淼啊。
周舟也跟着转头,这一看,他着急地往前走了几步。武宁不知道马滔弟弟,周舟知道啊,站着和林淼说话的不就是马淳吗!
马淳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要给林淼。
电光石火之间,周舟突然明白月哥儿的话,他转头确认:“你知道的和我知道的,是一样的吗?”
月哥儿有些着急,肯定道:“一样的!”
周舟赶紧从田里走上来,田螺也不捡了,激动地说:“天哪,宁宁还不知道!”
月哥儿握住周舟的手,疯狂点头:“我就知道他不知道!”
武宁:“不知道什么?”
周舟和月哥儿异口同声:“不知道林淼喜欢他啊!”
武宁脚上和袖子沾满了泥水,他愣愣地放下装满泥鳅的木桶,小声重复:“……什么?”
林淼喜欢他?
林淼喜欢他?
林淼喜欢他!!!
周舟不知道宁宁什么时候来的,意识到自己说漏嘴,整个人完全僵住了,月哥儿也一副被吓到的样子。两人紧贴,不敢说话。
天爷,怎么办,对不起啊林淼……
这时林磊和周向阳的声音从几人身后传来:“月哥儿!” “小哥小哥,你看我们挖到好多哦!”
见两人越走越近,武宁回神大喊:“不许说!”
他拉住因为说漏嘴变得呆愣的两个人,重复道:“不许和林磊说,不许说!”
“我,我先走了!”说完快步走开,武宁也看到站在田埂上的林淼,还有站在他身边说话的人,武宁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直接跑起来。
林淼喜欢他林淼喜欢他林淼喜欢他!
心跳在胸腔震响,武宁跑到林淼身后迫不及待喊他:“林淼!”快回头快回头快回头!
林淼听到声音立马回头,武宁跑近,发现那个说话的人已经离开了。武宁喘着气问他:“小时候你玩的那根木棍,还在不在?”
林淼点点头:“还在。”
“是最直最直那根!”
“就是最直最直那根。”
武宁替梦里小小的自己再一次开口:“那我想要。”
林淼毫不犹豫:“嗯,什么时候拿?”
武宁越听欣喜越盛,他忍不住向林淼走近,快贴到人了,小声问他:“你还在攒建房子的钱吗?”
林淼垂眼看眼前的泥人,声音也跟着放轻:“还在攒。”
“为什么想和你的,你的爱人,一起住?”武宁强忍着羞耻追问。
“因为我想娶他。”
武宁看到林淼狭长的眼睛里倒映的全是小小的自己。他面红耳赤,已经无法再追问更多,他磕巴着说:“我,我走了!”
武宁又跑了,这次他却没有再感到心烦意乱,而是满心欢喜,他一口气跑到家里,大喊:阿爹!阿娘!”
武阿叔和武婶子见他喊得这么急,急忙从屋子里走出来,就听见满身泥巴的儿子说:
“我想好了,我也要买水田!”他也要养鱼,他也要攒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