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身体轻松了不少,伤口也不那么疼了。
缓缓睁开眼,原本清澈的药液已经变得浑浊不堪,漂浮着一层暗色的药渣和血污。
低头看去,胸前那道狰狞的伤口已经收敛了很多,红肿也消退了。
新生的肉芽填满了伤口,虽然看起来还是有点吓人,但比起之前已经好太多了。
陈修从浴桶里起身,仔细擦干净身子。
然后拿过一块干净的棉布,小心翼翼地把伤口包扎好。
做完这些,一股深深的倦意涌上来,他倒在竹床上,沉沉睡去。
……
晨曦,破开了夜的幕布。
屋外,鸟儿们开了嗓子,婉转的鸣叫声,清脆悦耳,竹林也随风轻摆,发出沙沙的声响。
空气里,混着泥土的芬芳,草木的清新,还有一丝淡淡的花香。
远处的山峰,在晨光中,轮廓变得柔和,山腰间,几缕炊烟,慢悠悠地升腾,像给山峦,系上了一条条白色的丝带。
陈修醒了,一觉睡到自然醒。
推开竹屋的门,晨光洒进来,院子里,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身形瘦瘦的,比他矮了那么一点点。
一件打了好些补丁的粗布麻衣,穿在那人身上,衣角都磨白了。
那张脸,还带着点少年人的稚气,脸色有点菜色,眼睛倒是亮晶晶的,清澈得很,正望着他,眼神里带着关切。
是陈武,他的堂弟,比他小一岁,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父亲战死沙场,陈武的父亲,多年前也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些年,兄弟俩就这么相依为命,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陈武从小就对武道,还有炼器,特别感兴趣。
为了生活,他不得不先放下那些,去了邺城薛家的武器铺子,当了个管事学徒。
工钱不多,但也够糊口。
陈武心里,一直没放下武道的念头,他想着,总有一天,能重新拿起刀枪,和陈修并肩作战。
他手里拎着东西,走近了些,是只烧鸡,还热乎着。
“哥,你伤怎么样了?”陈武快步走到陈修跟前,问道。
陈修笑了笑,扯出一个笑容:“好多了,你怎么来了?”
“哥,我听说了,昨天你在军功部,受伤了?早上刚听说的,我就赶紧跑过来了,看看你。”
陈修接过烧鸡。
熟悉的香味,扑鼻而来,小时候,他最喜欢这个味儿。
心里暖了一下,他撕下一条鸡腿,递给陈武,自己也咬了一口。
“那张家,在邺城,真是树大根深,粮道都捏在他们手里,连皇甫烈大人,有时候都得给他们几分面子。”
陈武握了握腰间长刀的刀柄,眼底闪过一丝冷光,“哥,我知道你脾气硬,不过这次,要不是你身手好……”
他没往下说,叹了口气,声音压低了些:
“张家年轻一辈,有不少练武的天才,你得小心点。这世道,没实力就得夹着尾巴做人。”
“放心吧,小武,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陈修拍拍胸脯。
陈武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
“哥,你这是要突破二阶武者了?”
陈武眼睛亮亮的,带着兴奋,还有一点藏不住的激动。
他凑近了些,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陈修,好像要把他看穿一样。
“这段时间,你每天早出晚归的,我就猜到,你肯定是在准备突破!”
他咧开嘴笑了,牙齿白白的。
“我就说,哥的天赋,突破二阶,那不是迟早的事儿!”
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沉甸甸的,塞到陈修手里。
钱袋里,铜板撞击的声音,清脆响亮,每一个铜板,好像都带着他的体温,还有汗味。
“哥,我知道你现在是突破的关键时候,修炼最费钱了,这些钱你先拿着,不多,但是,是我一点心意。”
他有点不好意思,眼神里带着歉意。“可惜我现在没啥本事,帮不了你更多,等我以后……”
“小武,不用了。”
陈修连忙推辞,“我还有军功,能换钱。”
“拿着!”
陈武硬是把钱袋塞到陈修手里,“咱兄弟俩,还分什么你的我的?”
“哥,我今天请了半天假,来看你,得赶紧回去了,不然管事又要骂人了,有啥事,就去邺城薛家武器铺找我,我肯定尽力帮你。”
陈武拍了拍陈修的肩膀,转身走了。
他的背影,在晨光里,显得有些单薄,打着补丁的衣衫,在风里轻轻飘动。
陈修看着堂弟走远,消失在竹林深处,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他这弟弟,天赋其实真不错,要是能安心修炼,将来在武道上,肯定能闯出名堂。
可惜,为了养家糊口,早早就扛起了生活的重担。
每天为了几两碎银子奔波,哪还有时间,去追逐什么武道梦想?
这世道,空有天赋,又能怎样?
没钱,就像折了翅膀的鸟,飞不高,也飞不远。
功法秘籍,不会因为你天资好,就从天上掉下来。
武技修炼,更得用钱砸,各种资源堆上去。
空有一身潜力,兜里却空空如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靠着家底,一步登天,把你远远甩在身后。
穷,真是武道路上,最毒的药,能把所有的天赋,都扼杀在摇篮里。
陈修心里,酸楚和愧疚,交织在一起。
他恨自己没用,恨自己不能为陈武遮风挡雨,让他能无忧无虑地去追寻梦想。
他紧紧攥着手里的钱袋,眼眶有点湿润。
这个世界,冰冷又残酷,但至少,还有亲情这束光,照亮他前方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