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一般人家盖房子,也就是把地基夯一下,然后开始码土坯,一层土坯一屋混着麦草的泥巴,盖个一丈多高就封顶,房顶上先罩芦苇编的苇笆,再上一层麦秸泥,最后上瓦,俗称“泥棚子”。
但周家这次是个大工程。
先开挖地基,四间房子的规划。
周家不但要挖近一米深的地基,还要用钢筋绑成笼子浇筑上“洋灰”混着砂石形成柱子,青砖之间还要用“洋灰”勾缝。
照这个弄法,这房子比县府的楼房都要结实!
房子盖到一丈二,铺上一层“洋灰”和钢丝浇筑的水泥板,接着往上盖。
好像是要起楼!
县府新盖的楼房都没用“洋灰”,只是用白石灰混砂子垒起来的,姓周的这家这次可是要拽大发了 !如果盖两层,就不是四间房子,而是八间了!
第二层封顶,又是一层“洋灰”沙石磨平,照这个弄法,房顶干净不说,绝对不会漏水。
最后,又在楼顶上面建了个一丈六尺多高的阁楼。
那些运来的木头被工匠锯成木板、剥光铺在了屋里、打成家具。
还有就是这户人家在屋里盘起几铺很少有人睡的火炕,那么好的树疙瘩当劈柴,码的有一墙高。
窗户装了铁栏杆,没贴窗户纸,而是和县府一样装了透亮的玻璃。
房子收工,又拆了篱笆墙,拉起了一水儿的青砖院墙,还在院里修起了猪圈、狗窝,用的也都是青砖。
在很多人眼里,那么好的砖,可惜了。
起先,孬叔实在不明白江河要在楼顶盖那么高的阁楼有什么用,江河带他顺楼梯上去,站在最高处放眼四顾,方圆五里内的一切尽在眼底。
“这还用什么巡逻啊,哪里有动静站在这里就能瞅见了!”孬叔惊叫。
“叔,世道越来越乱,再过些年咱们这些房子可能会带来灾祸,但眼下主要防的是土匪什么的,先住着吧,真到了那个时候再想办法。”
江河说的什么意思孬叔不懂,但他就是相信这个命运多舛的孩子。
“有件事我得和你说道说道。”孬叔说,“上次你和二愣子去了周家河,孙成才两口相中了二愣,找我说自己家还有个和二愣同岁的丫头叫春红,咱们采木耳的时候她也去了,模样不错……”
江河乐了:“二愣傻人有傻福,叔,这是好事,告诉歪脖大娘一下,让他们相看相看呗。”
“可孙家是村长,是不是有点门不当户不对啊……”孬叔嗫嚅。
“村长有二愣有钱吗?”江河问。
“那应该是没有!”孬叔来了精神。
“让二愣见见姑娘,只要他们两个愿意,我看行。”江河充当起了二愣家长的角色。
相亲的时候,江河做为男方弟弟,开着偏三轮挎斗子摩托车拉了歪脖大娘、孬叔、二愣子去了。
孙成才满身心眼子,但他家春红却长得好看不说,打眼一看还是那种善情本分人。
二愣悄悄告诉江河:“苦根兄弟,上次摘果子的时候她就相中了这个丫头,就是不敢上去搭格……”
江河又看歪脖大娘,她也是满心欢喜的样子。
再瞅人家姑娘,脸上红红的不停偷眼看二愣,那种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让人一眼就明白人家也是愿意的。
都到这个份上了,这事基本上就算定了,然后二愣开始嘚瑟:“咱家也要照苦根兄弟那样盖房子,到时候也让有福哥帮我家张罗!”
孙成才吃了一惊:“你知道你苦根兄弟盖那房子花了多少钱吗?”
“不知道!”二愣傻呵呵一抹脸,“没事,咱家有!”
这年头,交通不便、消息闭塞,就算老孙摘果子的时候见过二愣,也以为他只是给东家看家护院的,这时候才知道他也是东家之一 。
老孙这心里就更活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