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开。
农历的阳春三月,我们的二愣和大夯将要分别迎娶春红和玉芬。
江河拉着两个人和媒人孬叔分别给两家女方送去了“嫁妆礼”。除了钱,还有用江河从省城带回来的绸缎给两个新娘子做的一身大红旗袍。
这个东西,也就在元宝镇大集上偶尔有人在皮耀祖的三姨太和她女儿身上见过,那质地丝滑的和月子娃娃的小脸蛋一样。
“根子,玉芬悄悄换上给我看了一下,太带劲了!”回去的路上,大夯流着口水说:“那啥和那啥就比穿着对襟褂子耐看!就是……就是大腿露出来太多,她说她不敢往外穿……”
江河不屑一顾,心里说:来妮姐早就穿给我看了,没见过世面的货!
大夯和玉芬结婚的日子在前头,好日子那天,江河的偏三轮摩托前头挂着一朵用大红纸做成的团花走在前边,后面跟着委托县城谢掌柜雇来的三挂大车和一乘驮轿(一种有轿厢的车子,通常用大马或骡子拉着)。
干娘和歪脖大娘荣任“娶妞婆”的重任,两个人身上都是一身簇新的衣裳,头发也都梳得整整齐齐。
孬叔做为总负责,带着大胜、满囤、杠头和一帮子年纪相仿的伙伴跟着大车出发了。
大夯一身崭新的蓝布大褂,胸前十字披红挂着大红花,头上是一顶裹着红布的黑昵子礼帽,那架势比皮老财都不输多少。
一对新人给玉芬爹娘敬了茶,跪下磕了三个头,大夯自此正式改口:“爹、娘,以后俺家过啥样,咱家也过啥样,家里缺啥少啥只管言语!”
话不多,但听起来提气。
两个老人看着姑娘马上出门,先是难过,有了大夯的这番话,又觉得心里踏实了不少。
玉芬用大红布蒙了头,被嫂子、本家嫂子、婶子送上驮轿,江河的偏三轮挎斗子摩托车打头,坐着货郎崔叔负责放三眼铳子,第二挂大车上除了迎亲送亲的,还有从镇上请来的鼓乐班子。
唢呐、铙钹、锣鼓吹打得热闹非凡,引得一路上经过的村庄里的人们争相出来观看,立秋坐在最后一挂大车上,向围观的人群撒出大把的炒花生。
这个年月的炒货可是希罕玩意儿。
车到皮家仡佬德子二爷家新崭崭的院子前,长长的鞭炮从新房房顶上垂下来,爆豆般响成一片,大红的碎纸屑漫天飞舞。
喜婆婆亲自迎了新媳妇下轿。
大门口放着一个马鞍,新娘跨过马鞍,象征着平安幸福。
院子里放了一个烧着炭火的火盆,新娘被人扶着从火盆上跨过去。
火被认为具有净化和驱邪的力量,迈过火盆可以驱散新娘身上的晦气和厄运,保佑新人婚后生活平安顺遂;另外,迈过火盆寓意着新人的生活将充满红火和幸福。
还有一个说法是火盆被视为一种净化仪式,象征着新人在进入新的生活阶段前,摆脱过去的烦恼和不幸,以全新的姿态开始婚姻生活。
德子二爷二奶笑逐颜开,端端坐着接了新人的敬茶。
接下来两个老人就等着抱孙子了。
院子里摆开了十多桌大席,除了正经的豆腐、白菜、粉条子、炖肥厚肉片子的大锅菜,还有从元宝酒家请来的大厨带着几个伙计做的六个盘子的冷拼热炒。
苟菊花一边挥着手里的筷子拼命往嘴里划拉,一边怪话连篇:
“不就是缺心眼子夯货娶个媳妇吗,有什么好嘚瑟的?我家大牛娶媳妇的时候一定比这个还要热闹!
傻缺走了狗屎运,手里有几个糟钱,不知道自己是老几了!”
同桌的人都不稀得搭理他。
苟菊花家儿子大牛也是一个不错的孩子:本分、老实、心性也好。他和大夯同岁,按说也该说门亲事了,但苟菊花这个人经不住打听,说了好些姑娘,人家父母都担心女儿嫁过来在苟菊花跟前受气,最终一个也没能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