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准备妥当,掩上门,吹了灯,躲在床上,闭目养神。
远远地梆子敲过三更,一阵风过处,接着雨点儿下大了。
她以为梅凯不会来了,刚想下地去看看姑妈,忽然窗棂外有个火星儿闪动。
梅云嘴里暗叫一声:“可真的来了!”伸手摸着剑柄。
又过了一会儿,便听见窗格子吱吱地响着,跟着就有一个人跳进来了。
梅云急忙屈腿作势,待他摸到床沿,牵起半边帐子时,霍地弹出一脚,踹个正着!
“砰!”的一声,梅凯摔到窗前去了。
梅云一跃下地,剑光一闪,一个拨草寻蛇架式,剑尖直搠梅凯心窝。
梅凯虽然被踢了一脚,幸好他穿了件软甲背心,所以还没有受伤。
这时眼看剑花来得切近,急忙斜刺里一跳,伏身攒劲,窜出窗外。
梅云不舍,一蹬双脚,追了出来。
梅凯早是站定马势,等候厮杀了。
这时候梅云心头火发,怨气冲天。她紧一紧手中的剑,猛扑向前。
梅凯仗着一柄厚背薄刃单刀,急架交锋。
天空中雨霁云开,满天星斗,照着这一对男女,滴溜溜互斫互杀,火杂杂忽前忽后,一场狠斗,直杀得狂风卷地,宿鸟惊飞。
梅凯原不是梅云的敌手,幸亏是雨润苔青,地滑如油,梅云脚小,鞋底下又嵌着半段铁片,所以有些不得劲儿。
就这样便宜了梅凯,支持到十多个回合,仍然能激战不退。
梅云先头还想饶他一条性命,这时给他撩拨得按捺不住了,咬一咬牙,手中剑猛可里使了几个解数。
梅凯这才知道厉害,急切要想逃走。
可只是一片剑光,泼水似的,把他前后左右包裹着,丝毫不肯放松。勉强又走了两个照面了。梅云剑起处,削断他一条胳膊。梅凯也称得上是一条汉子,他大吼一声,往后一跳,扭回身两腿如飞,逃脱了一条性命走了。
梅云横剑踌躇,一直望不到他的背影,于是退回去,点上灯,坐下休息。心里想:梅凯负了重伤,一时不会来了,可是天一亮,他必定要派队伍来包围的。势单力孤,如何对付?偏是姑妈一病缠身,不然的话……
想到这儿,听见隔壁姑妈在床上转侧的声音。
她急忙站起来,收剑归匣,除去头上青布,顺手儿抓了一件衣服披上出去,隔着帐子,轻轻地喊一声“姑妈”。
梅老太睁开睡眼,问道:“什么时候了?你还没有睡么?”
梅云替她钩起半边蚊帐,又倒了一杯茶给地。
梅老太很快当坐了起来,笑着道:“我好像好了许多,敢情那一杯酒有点功效?”
边说,边接过茶杯,呷了两口茶。
抬头望望梅云的脸,惊叫道:“你……脸上哪来的血……”
梅云眼看姑妈精神健旺,一点不像病人,心里正自纳闷,给她这一惊叫,微微的怔了一怔。她又笑道:“您的侄子,半夜跳窗,摸到我的床上来,我赶他到后院,削去他一条胳膊呢!”
梅老太听到这里,猛地翻身跳下地来,抱住了梅云,睁着两眼,问道:“真的么?……你怎……”
梅云笑道:“您老人家不要害怕,您是他的姑母,他总不能把您怎样的,一切事我自己承当。也许我不该死在黄庆祥的手中,天教我上微山湖来送命的。我早把生死置之度外了,我准备着厮杀!”
梅老太滴着眼泪,说道:“我们死在一块儿吧!我不能抛下你的,快拾掇我的家伙,检点看弹子还有多少,预备突围逃生。只是李大庆、魏得贵在前寨,这却怎么好?我们不能不关顾他们呀。”
梅云笑道:“姑妈,我是不得已的,您老人家何苦自找死路。天一亮,他们倾寨而来,那里容得我们杀出重围,就说侥幸冲了出去,四面都是水,我们没有船,也是没有办法的!”
梅老太道:“眼前我们只有合力,不可分心,我们应该死里求生,你如果爱惜我,你得好好的找出路。可恨我这一向闹病,对于这里的路全不明白,能够找个险峻的所在,先挡他们一阵,慢慢地想法子夺船逃命!”她又对梅云说:“好姑娘,你别拖延时间啦,还是赶快想办法呀!”
“有一条路,可以暂守的,不过也还是瓮中之鳖,他们把我们围起来,断绝了我们的食粮,结果仍是不免一死!”
“暂救目前吧,别顾虑底下的事啦,能够挨一天是一天。这里绝对不能留恋,你快说那一条路?”
“前几天我跟梅凯出去围猎,离这儿约百十来里,有个山岗,孤零丁的四面削壁高崖,离地大约有二三十丈高,单是一条羊肠小径可以上去,上面有个药王庙,里头梅凯倒派有四个人驻守,我们趁天还没亮……”
梅老太听到这里,抢着嚷道:“好的,好的,我们马上走!”说着,扯回身便去收拾衣服铺盖。
梅云帮着打起两个大包袱,彼此背上,套弹弓,弄兵器,零星杂物都不要了,两个人,一前一后溜出后院,一挫身跳上屋,认定方向,直奔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