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酒。”木制酒杯碰撞在桌面的刺耳响声打断了雷的闭目养神。睁开眼，面前站着的是那个满脸凶相的老板。只是不知何时变得只剩下几个醉鬼零星呼噜声的酒馆，让他艰难的挤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

失去力量的感觉的真是糟糕，雷心想。这么一会的功夫居然就已经昏昏欲睡了，果然记忆中昨天那个万众瞩目的强者身份，让自己放松了警惕。他轻轻的甩头，驱散了脑海中残存的睡意。

老板看着雷的动作，轻笑着自顾自的向小桌旁暗淡的机械灯中丢入了一块满是油污的结晶。

“很少见吧，现在居然还会有人用这种古老的‘雾化结晶’。”他拨弄着烛火，结晶也哔哩啪啦的爆出了一阵阵刺鼻的黑烟。“不过在这里，这种东西很常见，习惯就好。”

“看得出这里不那么发达？”

黑烟慢慢消失，老板满看着那稳定下来的火光满意的点了点头。“赛克托二百年前可是全大陆出产黑油最多的地方，全城有三百多家结晶工厂靠这个吃饭。那时候这里可是相当的富有，不过自从那些塔里面的老爷们折腾出了‘秘法结晶’，工厂也就倒闭的只剩下两家还在生产‘雾化结晶’。嘿！破产的商人当时总是跑去城里闹事，但除了让‘雾化结晶’的价格变得更低之外一点用都没有。”

他丢下手里的铁钎，满是无奈的向雷摊手。“各种情况嘛，你明白的。就像商人都不怎么来这里经商啦，下岗工人们组成了大大小小的帮派什么的。所以从那之后城里就越来越穷了。”

“这对那些贵族老爷们可没什么影响。”雷点头敷衍着老板，拿起酒杯，装作喝酒的样子轻轻闻着其中的气味。酸臭，苦涩，酒面上还浮着些许酿酒的残渣。淡淡的酒精味中并没有参杂其他充满恶意的东西，贫民区的‘酒’就是这种味道，他很熟悉。

“哈！你穿的可就像个贵族老爷！……”

昏黄色的灯光下，雷一边闲聊，一边眯起眼睛打量着这个酒馆老板，看起来他并没有什么恶意的念头，不像外面那些帮派一样，一看到落单的外地人就想着绑架和抢劫。走上来聊天只是本能的想多熟悉一下自己这种一看就是外地来的家伙。

如果发生什么事，就随时可以把外地人的消息卖给守卫队，赚取一点外快。很正常，雷的记忆中，自己曾今也以这样的身份做过这样的事情。

面前的酒馆老板慢悠悠的坐在对面破旧的沙发上。一边舒展着身体，一边随口说道。“听你的口音就是个外地人。不得不说你能在晚上来到这，也是命大。我们当地人都不敢大半夜的跑到街上去。”

“刚刚可是有不少酒鬼上了街。”

“哈！他们可没有我这么灵通的消息。从三天前那阵血色的流星雨之后，城里就多了不少来找‘神物’的家伙。冒险者、贵族、还有些夜里的玩意。你说，现在还大半夜的出门，不就是找死吗？”

“神物？”

疑问的口吻让老板微微的眯起了眼睛，不过这表情一闪而过，脸上的笑容变得愈发‘亲切’。“哦，你还不知道啊，三天前，赛克托上空落下了一阵红色的流星雨。因为正好是神明颁布神谕的日子，所以很多人都以为落下的是神器呐！”他说着，还温和的补充了一句。“现在很多人都跑来赛克托，想拣点便宜。”

“真可惜没能看到当时的盛况。”雷接上了这个话题。他现在急需得到各种消息，无论是关于自己来历，还是最近城里发生的事情。“我对你知道的东西非常感兴趣，只是不知道，你还有多少好故事可以讲给我听。”

“多的足以让你度过这个漫长的夜晚。”老板脸上笑意更盛，但他没有继续开口，反而转过头扫视了几眼酒馆里那几个呼呼大睡的家伙。

又是一枚闪烁着银色光芒的金属落在了桌上，那个带着恶心笑容的男人终于站起身来，将酒鬼们一个一个丢出了酒馆。酒精的威力仍旧强大，被提着双腿在地上拖行的样子，让雷也不禁有些感同身受。头撞在门框上发出咣咣的声响，那可真疼。

破烂的木门阻隔了骂骂咧咧的嘟囔声。老板也拍拍手，从柜台倒出两杯新的劣酒走回小桌。“这才是一个讲故事的好场景。”

雷一言不发，只是伴随着身旁的烛光轻动，静静等待着。

“日子是越来越不好过咯！其实那流星雨之前，我这生意还算不错，交了税和帮派的份子之后，也勉强能过的下去。但你看看现在。”老板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酒馆。“那阵流星雨之前可不是这样，我们城东区虽然算是贫民区，但这路上的人可不少，三个街区外那个结晶工厂的工人们下工的时候都得来我这坐上一会再走。嘿，那时候你可没这么容易就在这么一个安静的环境里听故事。”

“那流星雨之后呢？”

“流星雨之后？流星雨之后他们就直接回家了！但奇怪的地方不是他们不来喝酒，而是……你看！”老板推开座位旁的窗，向远处那大大的烟囱努了努嘴。“不管他们下不下工，那边那个工厂的烟可一直没有停过。”

“哦？”果然，窗外可以清晰看到那那比周围房屋高出一大截的烟囱，也可以看得出在黑夜里都显得刺鼻的废气冒出。“工厂应该都是彻夜不休的吧？”

“彻夜不休？哈！除了我们城东区，他彻夜不休的产那么多黑雾结晶卖给谁去？现在连农民都在用秘法结晶！你也别想着什么两批人分开做，这活又累又危险，工人只能从我们这块的穷人里面找。但这就这么多人，如果我眼睛没瞎的话，除了一直在那工作的人外，根本没人往那边走。”

“或许是买了些奴隶？”

老板靠在椅背，语气中满是嘲讽和不以为是。“谁知道呢，不过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下，最后一次明面上奴隶交易的历史，比这个国家古老的多。所以还是不要这么光明正大的提这个。”

“……”雷没有说话，只是暗自沉思现在究竟是多远的未来，久远到甚至已经禁止了奴隶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