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民区的夜晚除了酒馆外，便总是沉寂，因为没有人会愿意为居住在这里的苦劳力们修建什么华丽的娱乐场所。

歪歪斜斜的建筑，肮脏污秽的街道，还有一入夜，就缩在家门中不敢发出声响的贫民和开始狂欢的昆虫。谁也说不上是因为这样的环境造就了贫民区的黑暗混乱，还是这样的黑暗混乱造就了如此的环境。至少居住在这里的人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对他们总会觉得可悲。

黑暗的街道只有昏暗月色和零星几个窗户中透出的昏黄光线能够将它照亮。这给了犯罪最好的土壤。

“呼……呼……”

鲜血，贴着城墙的缝隙滑下，那种红到发黑的色彩在城墙上一点也不显得突兀，至少它们散发着同一种腐烂的恶臭。

上衣满是破洞的少年大口喘息着。头发油腻，陈旧的衣服上由汗渍和脂肪凝固而成的东西不用闻都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味道。他拿着一根木棒，滴落着红色的粘稠液体。

少年颤抖着，他根本不忍心用手里的木棒击碎脚下那人的脑袋，虽然一开始确实是他打昏了那个人。只是……即使从门缝里看到过别的劫匪是怎么做的，却没想到自己做起来这么困难。

他闭上眼睛，思考了一遍自己行凶的过程，这么黑的天，那人慌忙的转头应该是看不清自己脸的吧。

手中的木棍几次举起却又放下，少年深叹了一口气。所以阻止了自己或许就是那种吟游诗人们唱的，存在于英雄们身上的‘良知’呢？或许这个人明天醒来的时候会因为自己没有杀他而不去告发呢？

他喘息着，然后弯下腰，闭着眼睛飞快在脚下那人的身上摸索了起来。人们常说有两种方式能够让一个孩子变得成熟。高端的教育，亦或者生活的残酷。这个孩子显然属于第二种。

虽然只成熟了一半。

但瘦弱的身躯，不管怎么看都是最容易欺负的那种类型。能够以这样的身体条件在生活的逼迫下做出抢劫的行为，已经弥足珍贵。贫民区的孩子，除了卖身于不知何时就可能丧命的工厂，也就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鼓鼓囊囊的钱袋让少年不禁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丢下木棍，打算就此离开。

“你打算就这么走了吗？孩子。”附近那条漆黑到连房屋的轮廓都看不清的小巷里，传来了一个清朗的声音。

少年身体一僵，立刻抬步打算逃跑。但冰冷滑腻的触感爬过脚踝。让他即使疯狂的踢腿、撕扯也无法挣脱这好像绳子一样的东西。

“不要紧张，我不是那些神殿里高呼着‘正义’而打击罪犯的虚伪家伙。也不是那些在黑暗中偷偷摸摸的杀人犯。”少年梗着脖子，用咬的死死的牙来做出的一副任杀任剐的模样让黑暗中那人有些想笑。“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成为你的……拯救者”

一言不发的孩子根本不相信这样的鬼话，拯救者？笑话！这是什么传说故事的话本吗？英雄在被生活逼迫到将要堕落的时候，出现一个给了他辉煌的人生目标的导师？现实里面怎么可能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孩子，看看你的脚下。”

少年还是不由自主的顺着声音的指引低头看去。脚下有什么？一个行凶现场？沾血的木棍，昏迷的倒霉鬼。还有一条困住了自己的绳子？

“一个烂透了的结尾。我看到了你做这一切的过程，前半段你就像个真正的战士一样勇敢，可后半段，愚蠢！又懦弱！所以……”那个声音的语气难以察觉的带上了几丝蛊惑的味道。“我有些好奇你究竟是个战士还是懦夫，孩子。”

“我不是懦夫！”一言不发的孩子终于开口了，他低吼着，想要抹去这不公正的评价。显然生活虽然让他学会了成熟，但还没有给他足够的人际交往，让他认识到自己的微不足道。

“可只有懦夫才会因为恐惧而害死自己。”

少年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所以因为我害怕你，你就要杀了我吗？”

“不，孩子。”说话的人影走到了巷口，他所在的地方依然黑暗，但也已经可以勉强看得出一个人类的轮廓。“要杀死你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我没有！”

“你有！”那人影伸手，指了指地上的现场。“看看那个木棍。护城河，杂物堆，有很多地方都可以让它永远都不被人找到。只是，你为什么把它丢在这里呢？”

“我……”少年眼神闪烁。那种语气让他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按照它的指示行事。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魔法，可以找到一件物品的上一个使用者。这魔法很普遍，孩子，但显然你并不知道。”

“这……魔法……谁会对我这么一个贫民用这么珍贵的东西。”

“对于可以使用魔法的人来说，这样的魔法并不值钱。”巷口的那人靠在了墙壁上，继续对孩子进行着指导，或者说蛊惑。“你应该明白那些所谓的守卫队吧？贪婪，愚蠢。遇到复杂棘手的事情，就互相推诿，推卸责任。而遇到可以简单解决的事情，就像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一样向上扑。”

看到少年点头，这声音的拥有着嘴角勾起了一丝弧线。“所以你看，用一个微不足道的魔法，解决一个恶性的抢劫杀人案，他们何乐而不为呢？这可都是在未来可以让他们升职的功绩。”

少年默不作声的捡起木棍，在感觉到脚踝上的冰凉触感消失后，想着巷口一个鞠躬，打算就此离开。“谢谢……”

“不，还没完，孩子。”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