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袍道人头绾道髻,身形高瘦,足蹬芒鞋,小腿之下以白布裹了绑腿。他缓步上楼,脚底下似乎颇为沉重,脚步拖沓沉闷,韵律颇为怪异,一声一声,听得众人心脏似乎跟着这步点迟滞发闷,渐渐感到抑郁烦躁,只想捂着耳朵赶紧离开。
道人来到郭逸桌前,竖掌施礼,口宣道号:“无量天尊!贫道青木,客居洛京杨府。这位小友道法高深,必是出自大派名门。敢问小友高姓?师出何门?”
郭逸嘻嘻一笑,摆手道:“青木道长谬赞了。我与贵府并无嫌隙。只是我家徒儿方才眼见要出人命,出手打抱不平,却也不是什么大事。眼下各方并无折损,大伙儿也无需继续纠缠。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道家也讲究‘天道无亲,常与善人’,我辈修道中人,岂可离经背道,罔顾人命?我这徒儿虽不成器,但救人之举并不为过。道长以为然否?”
他一口一个“我家徒儿”,满脸慈爱,还伸手去抚少女顶上秀发,拿足了长者腔调。那少女羞臊窘迫,只得连连偏头躲开,心中已忍不住破口大骂。
青木道人见他软硬不吃,老气横秋,大道理一套一套,来历底细却丝毫不露,不禁心中有气。略一沉吟,说道:“贤高足所救乃是大恶之人,不分缘由助纣为虐,已然偏了正道。后又逞凶伤我杨府护院,更是入了歧途。此事终须有个交代,就烦请二位随贫道走一趟国丈府,请国丈大人或是府中执事做个裁决了断罢。”
围观众人再次哗然。国丈府向来逞强惯了,几曾如此客客气气过?青木道人成名已久,如此谦忍,更是大大出乎众人意料。其实他既知南宫燕扬不敌,自己功法修为虽然略胜一筹,但真正动手取胜,势必要大费周章。二人来之前只以为出头椽子是个俊俏书生,比护院略强而已,还不是手到擒来?是以南宫一人出手、另一人掠阵望风。哪里知道人家还有个厉害师父,也躲在后面掠阵望风。这少年师父深藏不露,年纪轻轻如此了得,来历定然极为不凡。是以暂且隐忍不发,先将人带走再说。
他口中说得谦抑,但郭逸二人哪里肯依?那少女憋了一肚子邪火,当即发作道:“你这道人当真不知好歹,大放厥词,莫要把客气当作福气!我师……师父心存仁慈,不愿多造杀孽,是以一直忍着你们。你们若是还不赶紧乖乖滚蛋,惹得师父生气着恼,他神威大发之下,只怕你们个个死无葬身之地!”
她言辞激烈,悍然挑衅,竟是唯恐天下不乱。郭逸知她心意,微微摇头苦笑。
青木道人见郭逸摇头不语,似是默认,心中更怒,忍不住喝道:“尽逞口舌之利!莫非你以为咱们真怕了你二人不成!”唰的一声掌中拂尘挥出,便要给这小女娃一个教训。
他含怒抢攻,真元透掌,拂尘尾丝根根挺直如针,劲风刮脸,少女大声惊呼:“师父救命!”一缩身子便躲到了郭逸身后,仅仅露个脑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