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颖随即又与他讲起先前数日之中,司马氏子弟闯关的见闻经历。郭逸支起耳朵,凝神倾听。
刚讲了片刻,忽然听得身后崖下传来一阵异响。响动有如脚步声,一步一步,踩得坚冰积雪吱嘎作响,似是有人闲庭信步,随意走来。但那峰下处处绝壁陡崖,众人攀来之时均须竭力纵跃攀援,大部分时间更须手足并用,方能上行,岂能像寻常走路一般如履平地?一时人人心下惊愕,凝目瞧去。
但闻脚步声不疾不徐,一名青年道人冉冉自崖下升起。道人肤色微黑,样貌普通,顶戴黄冠,一袭褐色道袍,肩披三尺绛帔,袖口处绣有两道金色霞云。众人瞧得仔细,他竟然果真是一步一步“走”上峰顶!崖壁陡峭近乎垂直,他必然是力运脚尖,真炁破冰,或是崩碎山石,一脚一个窟窿,稳步踏级而上。各人自忖一步一洞,勉力也能办到,但绝无可能持久。这数千丈险峰,如此破壁踏级而上,只怕将脚尖踹成肉泥也难以竟功。
在场诸人几乎已集中了各大世家年轻一辈的顶尖人才,俱是本届大比夺冠热门。此际见了这青年道人神乎其技的精深修为,心头自是滋味难言,忍不住面面相觑,又是疑惑,又是难堪,脸色古怪,暗自猜测这年轻高手从何而来。
众人默然不语,忽尔听得峰顶远处嗖嗖风响,两道人影如飞般疾驰而至。众人在这峰顶停留已久,竟无人知晓这两人藏身何处、藏了多久,心下不禁骇异莫名。两人速度奇快,犹似足不点地,峰顶覆雪松软干燥,纷纷被劲风裹卷飞腾,在二人身后旋成两道笔直的淡淡白烟。
二人奔至青年道人身前骤然站定,众人这才看清,却又是两名青年道人,年龄略大,约莫二十五六岁。其中一人身形高瘦,与青年道人服饰穿戴几乎一般无二,显然师出同门,但袖口的金色霞云却是三道。另外一人身着青布道袍,玄巾束髻,足蹬芒鞋,衣衫打扮颇为朴素,一双丹凤眼有如冷电一般凛然有神。
那高瘦道人劈头问道:“容师弟,你不在墓群那边守着,却跑来咱们这边作甚?”他身体削瘦,嗓门却是又粗又响,令人听之难忘。
那容师弟脸上尴尬之色一闪而过,微微欠身,低声道:“葛师兄稍安勿躁。”又抱拳向丹凤眼道人略一施礼道:“见过方道兄。”冷眼一扫旁观众人,凑前一步,似是要跟他师兄开口解释。然而众人只见他嘴唇开合翕动,却无任何声音传出,竟是道门玄功“传音入密”之术。那高瘦道人听了一会,眉峰蹙紧,突然回头盯了郭逸一眼,满脸怀疑之色。
容师弟的“传音入密”显然不能同时传音两人,待得跟高瘦道人解释完毕,又自转向方姓道人,重又解释了一遍。方姓道人沉着脸听完,径自回身,冷电般的双眼肆无忌惮上下打量郭逸,开口冷冷说道:“容道兄,今日新来的,唯有此人。”
郭逸不动声色,心下雪亮。那容师弟开口之初,他便已听出,此人正是周显王墓中携小塔法器对峙曹浒的那名道人。这道人不知何故,终是疑心不褪,竟然一路追来了这摩云顶。看样子自己三人离墓之时狂呼发癫,并不奏效,这容师弟穷追不舍,显然是抓着了什么破绽。那葛、方两名道人,看样子应是受道门派遣,专责看守这元始丹宗宝地之人。刚才容师弟一番传音,两人显然均已起疑。虽然那周王墓并非此二人职司所在,但自古财帛动人心,这白鳌山险地机缘,两大玄门早已视为囊中之物,岂容他人染指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