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绍兴揉了揉眼睛,想看清楚说话的是什么人,不看还好,一看蹬蹬蹬连连倒退,一直到退无可退,一跤跌坐在茵茵的身旁,和茵茵一起傻瞪着水族箱里的怪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是一个叫人难以形容、说不出来是叫人恶心还是让人晚上不敢一个人自个儿睡、睡着了也要做连绵恶梦吓醒无数次的存在。
如果只用一个句子来形容水族箱里正在凝视着他们的生物,那就是把一个破烂的娃娃头插在一颗已经腐烂掉剩下一半、上面还爬满虫子的大白菜上。
那个头几乎没有所谓人类头发的东西,只剩数撂头发丝,这边一丝,那边一丝,随意地挂在后脑勺或额头的位置。一边的耳朵只剩一点茬,另一边的耳轮也变成不规则的形状;原本高耸白皙的鼻子如今只剩少许的组织可以证明它的曾经存在,但是就连那些组织也是发黑溃烂的,甚至带点绿白色腐败残渣在上面,还有不知名的汁液自那黑洞和周围的组织流出。
我们在它嘴部的位置看到的是干瘪内缩的唇,成为紧紧包覆着牙齿的一层膜。幸好舌头还在,虽然发黑但似乎对发音没有产生太大的影响,可能因为莲花将吸入的落叶剂都喷在林玉男的脸上,残留在口腔的落叶剂不多,所以未造成舌头的全部溃烂,这也是它还能说话的原因。可是它的下巴就没那么幸运了,原本尖细诱人的线条成了坑坑疤疤的漏勺,说话时淡黄色的汁液就从此处喷出。幸好它的眼睛依然晶莹剔透,发出攝人的光芒,至于这双眼睛是否还能迷惑人心,使人丧失自我,就有待观察了。
往下看身体的部分就更加的惨不忍睹。原本白皙柔若无骨的手臂和修长线条优美的腿因为斜纹夜蛾在它的脉轮里啮噬,使它无法完全幻化成人形,呈现在人的眼里有一部分是它的原形——莲花体。但是在花瓣的中间仍突出像人体胳膊和腿脚的形状,这还不是叫人感到恶心和恐怖的地方,叫人无法直视的是它们的腐烂和残破。用体无完肤不足以形容,确切地说是体无完肉或体无完组织。没有一片“花瓣”或“类人手脚”的部分是完好的,多数都烂掉一半以上,且剩下部分的边缘参差不齐,还有淡黄色的液体不断地渗出。更恐怖的是密密麻麻的毛毛虫在这具残缺的身体里钻进钻出,啮噬、啃咬、撕拉着剩下的“美味”,由于数量实在太多,使我们仿佛都能够听到它们专心“吃东西”的咻咻声。
上天唯一对这个造物的仁慈,是使它不用再受到美帝落叶剂的摧残。那还是因为加害者也怕杀人一千,自伤八百,才在匆忙间临时决定减少了这项最过瘾的报复。饶是如此,它那曾经令人惊艳的洁白晶莹已被叫人嫌恶的黑沉和病黄所取代。更加添它外观的恐怖和阴森。过去它使人望之生畏的是它过盛的杀伐之气,而今光是外形就足以叫人退避三舍。
在黄绍兴还没自惊吓和恐惧中回复过来的时后,莲花先开口。
“我现在在这片玻璃上就能看见自己,就连我自己也被自己吓死。除了电影里面,你们大概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恐怖和丑陋的怪物吧?”
许是莲花说得诚恳与可怜,刘茵茵竟然做了一个叫人意想不到的举动。她再用刚才后退的方式,双脚和臀部并用,腾挪到莲花的面前,双眼直视莲花,嘴里想说话,但嘴巴被胶带封住说不出来。她勉强回头向黄绍兴的方向,
“@#$%”
莲花看着黄绍兴,“喂,你女朋友叫你拿开她嘴上的胶带。”
茵茵先向莲花,“@#$%”,大概想说,“我不是他女朋友”。又回头更尖声说,“@#$%”,许是她几乎是用喊的,也或许是出汗的结果,她嘴上胶带竟然产生些许的松脱,使我们都能大约听出她刚刚说的是,“把胶带拿开!”
黄绍兴想上来检查茵茵嘴上的胶带是否鬆脱了,茵茵头都不回地说,“你敢,你试试?”
这次我们都确定刘茵茵嘴上的胶带是真的松脱了,至少没粘紧。黄绍兴一则慑于刘茵茵的气势,二来莲花也适时地起到恐吓的作用,他竟没敢靠上来。
刘茵茵看着莲花,莲花也看着茵茵。
“把你弄成这样的人才恐怖和恶心。”刘茵茵说。
莲花的眼睛再度焕发光亮。
“你在房里都听到了?”
“差不离,有时我人迷迷糊糊,一直睡,有时我人醒着,故意装睡,就为了想偷听他们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