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月亮爬上暗蓝色的天边,清清的、凉凉的月光,水一样漫过秋凉馆的后院,沈鹿呦才回到房中。
她翻出和沈双签订的那份契约,那幅薄薄的、写满字的绢帕,依旧散发着淡淡的、栀子花的香味。
绢帕上印着沈双一个粗壮的指纹,和她的半弯残破的指印。
她依旧能清晰地忆起那一晚,她失神地看着一枚栀子花瓣飘摇着、蝴蝶一样栖落在绢帕上,然后,她徐徐地将自己流血的食指按上去,让自己的指纹残破着,一半印在那片栀子花上,一半印在绢帕上。
她当时边按边想,这个残破的指印,代表着她残破了的心。
按完指印,她没有抬头。四周一片静谧,她能听到栀子花落下的声音。
她低头等待沈双的呼唤,准备在沈双呼唤自己时,仰起脸来,让他看一张泪水涟涟的面容。
可是,沈双走了。没有呼唤她,也没有等她抬头。
沈鹿呦感到地上的影子摇了摇,抬头看时,沈双的背影已经隐入檐下的回廊。
那晚,她没有机会在沈双面前呈现自己流泪的面容,却在今夜接到闾丘渐递来绢帕的那一刻,对上闾丘渐关怀的眼眸。
时光仿佛回到她与沈双签订契约的夜晚,默王的身影与沈双的身影完美地重叠起来,合而为一。
沈双在逝去四年后,复活了......
在沈鹿呦眼前复活了......
沈鹿呦看着手中的契约,或许,她真该去履行这份契约......
会颖城贵族及商界的活动一向很多,这些场合以往是看不到沈鹿呦的。
但是,自那日在栀子树下与闾丘渐的偶遇之后,沈鹿呦竟一反常态,开始主动出席这些场合。
不明就里的会颖公子哥们又惊又喜,每个人都暗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这些贵族公子们,大多亲眼目睹过沈鹿呦骑着小鹿、来到王都会颖的那一幕,于他们来说,若能将这头赤足的小鹿,圈养在自己家中,每日晨起就开始做沈双画中、那缕可以拂开美人笑靥的微风,虽死无憾。
于是,在这样的兴奋和喧嚣之中,所有的人一起忽略了一个极为重要的巧合——总是很巧合地,要在有默王闾丘渐出席参加的聚会酒宴上,才能有幸看到秋凉馆馆主沈鹿呦的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