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欢喜便有人愁,方妙妙却是觉着家中生活一日不如一日,在方家堡前呼后拥,使奴唤婢自是不用说了,便是在绿柳庄中虽是住的拥挤便总还有一座宅子,再到了这处便只有一座竹搭的脚楼,走起路来咯吱做响,如厕没有香砂更无便桶,实在住得简陋,这倒也罢了还有处乱飞的蚊虫最是可怕,一个不留神叮在身上便是一片红肿,方妙妙皮肤生的细嫩,常常在半夜时因着痒痛难耐哭着醒来。
她父母都在京城,大哥方仁在时还常来陪他,如今方仁跟着方魁离开,家中只有几位婶娘与幼弟幼妹,方妙妙已是十六岁的大姑娘了,自是再得不到婶子们呵护,又还要帮着照顾几个小的,她平日里因着书得好,人又有些清高自傲,与姐妹们便有些隔阂。
现下生活清苦,她便没有那耐心陪护幼弟,好几回止不住的脾气,便是性子最内向温和的方苒苒都有些受不住她,更不用说方欢欢、方喜喜和方琳琳了,还有几个小的见着她便躲,令得方妙妙更觉孤单,想起远在京城不知生死的爹娘时时便要哭上一场。
这谷中还有一人觉着难过,却是那宋士铭!
比起方妙妙这些生活不便来言宋士铭倒却是心里煎熬着,方家的男子都去了京城,连方崇岭也离开,宋士铭原是满心欢喜的指望着方魁也会带着他进京,他是皇子,真正的皇家血脉方家这一回进京怎也要将他带去,见一见当今圣上他的亲生父亲才是!
宋士铭这厢在小楼之中挑拣衣物,特地求了家里的方勇给他编了一个书篓,衣物少带些倒是无妨,但那些书却是一本也不能丢,这些书自方家堡仓惶出来时他都带着,去了京城也不能忘记了,也亏得有了它们自己在这山野之地才能继续攻读。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方家人并无带他上京之意,竟将他同妇孺一般安置在这偏僻的山谷之中,这几日便要整装离去,宋士铭心中有些慌,趁着夜色去寻方魁,
“义父!”
方魁见了他微笑示意他坐到面前道,
“士铭,你师祖常言你刻苦用功,十分勤奋,为父听了也是甚感欣慰!最近诸事缠身也无暇顾你,倒是我疏忽了你!”
方魁自方家出事以来,一力担下了族长之责,又要兼顾凰翎卫之事,毕竟皇家暗伏的棋子已是沉寂多年,一一启用便是费时费力,又兼且朝廷通缉令一出,更令许多事不能摆在明面进行,自己要耗费不少心力,方魁如今是眼瞧着人清瘦不少,原本魁梧的身材也削瘦了下来,只是整个人都被打磨的精气内敛,气势比以往是大增了不少。
宋士铭久跟在方崇岭身边与方魁渐渐疏远,见着他便有些拘束起来,这厢坐在那处唯唯诺诺,吭哧了半晌才敢开口道,
“义父为何不带我去京城?”
方魁挑眉反问道,
“士铭想去京城么?”
想了想笑道,
“好孩子!你如今虽说已长大了,但毕竟学艺较晚,以你的身手自保都勉强,更不能让你跟着我们去以身犯险,还是呆在这谷中照顾家中弟妹和几位婶婶吧!”
方家这一次可谓全族出动,家里的男丁除去方贤实在太还有七岁的方真、六岁的方节留在谷中,外姓之人便只剩一个宋士铭。
方魁也是知晓宋士铭的,这孩子性子有些懦弱,习文还成,练武则差了些,那身手只怕方真、方节都能打过他,实在不堪用,此去艰难还是让他留在谷中为好!
宋士铭闻言很是惊诧,
“我们这一趟去京城还有凶险么?难道方家不是听命今上么?”
听命于当今圣上有何凶险?这大魏王朝是今上的,天下百万雄兵也是今上的,方家是今上的暗卫,便是有些谋逆反叛要出手诛灭,有天子做靠山如何不是手到擒来?
方魁皱眉道,
“你从何处听说我们是听命于当年圣上?”
想当年太宗留下他们便是为了给在位的皇帝留下一招后手,外敌入侵倒有军中将士守疆卫土,自己朝堂乱起来便需要暗卫出手,即要保得家国平安,又要保得皇帝安稳,不使朝局动荡以至令得百姓受苦。
如今京城情形十分复杂,今上已是病卧龙榻,神智不醒多日,又有镇西王与平南王插手朝政,又有皇后云馨婉四处结党,方家进京要面对的便是这各方势力,如何能保了赵家嫡传?
当今太子便是云馨婉亲生,另一位皇子却是不知所踪,至今渺无音讯,为今之计便是尽数启动各处势力,扶助皇帝重夺大权才是。
此一去当然凶险又何必让宋士铭跟着他们受累,他早已叮嘱过妻子,待此间事了无论成败都要给士铭一笔银子,放他下山去好好生活,娶妻生子安享一生。
宋士铭吱唔一声却是不敢将宋崇岭招出来,这方家的许多事儿方崇岭都是私下讲给他听的,消息外泄方魁身为家主自是有权追责的。
当下只是目光闪烁道,
“我我是悄悄偷听到的!”
方魁定定瞧了他良久才道,
“你即是听到我也不瞒你,如今外头局势纷乱,京城更是暗潮汹涌,各路高手云集京城,你武艺不精自保都难,还是留在这谷中与义母一起生活为好!”
宋士铭闻言急道,
“义义父你你不带我去见我亲生的父亲么?”
方魁一愣,
“你亲生的父亲?”
宋士铭见他愣忙紧追了一句,
“我我不是当今圣上的皇子么?”
方魁更是愣神,
“皇子?你谁告诉你,今上是你生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