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所谓的散钱，表面看是宫官们互相赠送银子讨吉利，但只要扯到钱，自然便会有下打点，借此疏通关系的目的。是以出手——尤其对馥芝杨婠这种人来说——越阔绰越好。除此之外，皇帝的嘉奖，侧面彰显妃嫔在宫中的分量，是面子，得做给外人看才行。

总之这是一年银子的大宗，如不发放，届时自己得倒贴很多不说，还没法体现出她的盛宠之名。

在她郁愤之际，主殿里开始偷偷沉默。颢蓁显然听见了馥芝的那声“啊”，眼睛缓缓望过去，目光冷的像寒天的话语，淡漠中揉杂着轻蔑。

见她不张嘴，馥芝也不张嘴，只不甘心的扭过头，咬咬牙，将所有的怒气转成在心里大骂几句，将嘴的不满吞下去。

她的隐忍是有原因的，全为赵祯一直没有到穆清阁将她假传教旨的事来做对质，这种不闻不问，反令她连日来忧惧不已。今天更有意无意的，觉得颢蓁时不时在瞥着她，这情况下，惟有先沉住气，故作镇定的给杨婠使了个眼色，听她怎么说。

杨婠即便不看，也能猜到馥芝在等自己，不禁暗暗惊奇她为何不争辩，她不争辩，自己只能代替她张口：“圣人一片仁心沾恤百姓，不久必有苍福泽庇佑，赐降瑞雪，连姊妹们都跟着叨光。妾身亦会请求官家，那赏赐，确实当减得减。”

馥芝紧绷的表情露出一点笑容，她明白杨婠的意思：得有人提醒颢蓁，那腊月赏赐历来是按规矩必须拨给的，轮不到她说断就断。可还没来得及开心多久，便听见颢蓁鄙薄的声音：“枉官家时时称赞杨美人聪慧，怎不知这赏赐当加得加呢？”

杨婠不解，尴尬的说：“妾身浅陋，确实不明圣人的用意。”

“本殿是替你们考虑。”颢蓁嘴角一扬，讥诮道，“这银子加，是加百姓身，减，是减百姓身。该加的时候，你不使出惯用的那些乖嘴软语伎俩继续摇惑官家，把得到的赐赠拿去捐了，趁机做个讨巧模样，难不成你想等本殿把你发配到济州的大街，对着那些饿到要吃人的饥民弹你的烂琴吗？”

“妾身怎会...”

“什么会不会的？”颢蓁冷冷道，“本殿与你说的，并非你擅长的那些蛊惑本事，而是任你背过脸去怎么告状撒痴，赏赐，得原封不动的搬到坤宁殿来，听到了？”

自从省安的地方改到坤宁殿，颢蓁全身下展现出对某几位嫔御的轻蔑，根本没法遮掩，使每日的朝见愈发变得难挨。但见杨婠被她当众调侃，双颊霎时红了一片，耳根可见的烫手，尴尬的憋着气，仿佛在忍住不哭出来一般，虽不至为她不平，脸却也都难免讪讪的。

“让你一展所长，倒委屈了你？”颢蓁扬起颈子，倨傲的睨视着她。

杨婠润目微动，朝馥芝浅浅望了一眼，却只看到明眸低垂的侧脸，心中更加讶异，于是强挤出无奈的笑容：“妾身...妾身谨遵圣人口谕。”

颢蓁颔首，朗声问：“杨美人答应了，尚美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