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氏一时语塞,颢蓁反而十分随意,劝道:“虽是本殿托夫人去的,可去不去全在夫人自己。”
宋氏偷偷瞧着,心说事关她儿子的仕途,又怎算全在自己呢?果然皇甫氏权衡一番,惟有暂且诺诺应允下来。她既已首肯,颢蓁便笑说“夫人面带忐忑,记挂令公子,我不便阻你”,竟此将她打发走了。
待她退下,颢蓁又对宋氏叹道:“我不是想惹人嫌,只担忧孟王妃别是添了什么怪疾才好。”
宋氏附和:“圣人仁厚,妾身亦怕王妃纵使身子康健,久居深宅,心里头没病也能憋出病。”
颢蓁无奈叹道:“先帝的弟兄辈只剩孟王,朝会那日,少了她可不行。”说着,又令人端上两碟栗糕,二人小小尝了尝。吃完半块,颢蓁将果子放回去,兀地问:“王大人近来可好?”
宋氏有些讶异她迟来的寒暄,答:“承蒙圣人关切,儿夫一切安康。”
“哦,本殿问的并非府上那位王大人。”颢蓁说。
宋氏撑开弯月似的眼睛,发现颢蓁在把玩着一枚银丝广南笃褥香毬,唇边残存一抹平淡且亲近的笑,与之不相称的,是眼底隐含的森冷,沉云入江般,将殿中兽炉催发的暖意在不知不觉中扫尽。
她沉默片刻,道:“妾身不大明白。”
“倒是我唐突了。”颢蓁的笑意渐浓,换了个说辞,“夫人与王鬷枢密梁孟相敬,人所共知,只是我还听人提过,当初二位保媒,并非尊的父母之命?”
宋氏低垂着双眉,眼角分散的皱纹一时间变得明确许多她懒得追忆往昔,那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她不晓得皇后无缘无故问起作甚,可又不得不回复:“先公对死去父亲的尊称,此处指宋氏父亲枢密副使宋湜薨逝以后,家母将妾身婚事托付给王公化基王化基,太宗真宗年间参知政事,其实也合乎父母之命。”
“王公是夫人的”
“姑壻姑婿,姑父。”
“无怪能托付婚事,想是极相熟的。”
“是。”
“与王举正王化基之子亦相熟的很吧?”
“是。”宋氏的呼吸短促停顿了一下,仍十分沉静的说,“王大人毕竟是妾身表兄,不过满朝文武,相互结亲也是常事。”
颢蓁见她避而不答,便又问起:“那么王举正近来可好?”
兜了这么一大圈,宋氏终于明白她问的是谁,面色祥和的说:“近些年两家不太走动,大概过得去。”
“不走动?”颢蓁摇摇头,顺手将香毬拿到鼻前浅浅嗅了嗅,平和中正的气味总令人觉得未够真切。她知道赵桢不断收到弹劾她有失德行的奏疏,尤其是史馆那边,小动作频频,什么王举正、章得象、李淑、宋绶,有一个算一个,最会从文馆里找寻恶妇的先例,挑辞捡故,想方设法的指摘。
她紧盯着宋氏的眼睛,淡淡道:“可我怎么听说他们这些在馆阁入仕的文人,经常聚在一起游园共饮,谈诗做赋,似乎还捎带把王枢密请去了?”
宋氏安然的目光不曾褪去:“这个却也惭愧,年岁渐长,儿夫越发的少同妾身说话,至于与谁同游共事,他更不肯多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