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倘有妙算神机,如何还铸此大错。”馥芝闭上眼,满脸的悔不当初。
“你很有妙算神机。”赵桢虽笑,但没看她,即便馥芝没继续取暖,他仍旧专心捂暖自己的手,并轻描淡写的说,“否则已犯下死罪,怎还有人不顾内亲外戚结党之嫌,盼能把刚刚得宠的婢子送到你这儿,替你诉尽好话。”
听到“死罪”,馥芝就身形一滞,根本不晓得他后面说了什么。这个词太重,重到她无法忽略,一对凤眼难以置信的斜斜盯着紫铜鎏金炉上的那双手。
“官家?”她缓慢的吐完这两个字就再不行开口,脑中一瞬间有些来不及反应,直待赵桢终于抬起眼皮瞧向她,她整个人才能动弹,可她连叹息都已经变得僵硬又麻木。
赵桢面露难色,万般不舍地,用捂暖的手指,替她拭去眼角的泪痕,以最温柔的语气轻轻补充道:“假传教指免除四京市租这般荒谬的舛误,你总不会以为,可以全身而退吧?”
他擦拭地越轻柔,目光越不舍,她的泪越止不住,贝齿越打颤,除了反复说“妾身妾身”,旁的一概不能。
她抖得赵桢不忍再去看,不得不挪开视线道:“你让周成奉给我的信,不是也盼我明罚你,好肃净宫门?”
馥芝感觉肠子在一抽一抽的痛。“妾身知错了!”她立即跪下,五根手指紧紧扣住赵桢的手,“妾身一心一意,只为让世人明白官家的苦心,为”
“别跪了,今天不是审你。”赵桢重复了一遍之前讲过的话打断她。
馥芝依然不起身,激动的说:“官家今日,莫非是亲自来告诉妾身妾身果真难逃一死吗”
“否则你还期盼我能救你?”赵桢可惜可怜的说,“朝廷上无人会理你有多少好意,你在做之前,就该清楚的。”
馥芝摇摇头,她不死心,她怎可死心,她必须挣扎:“但但官家是皇帝,皇帝的话,他们岂会不理,除非,除非官家真的不要妾身了!”
赵桢无奈地合上眼:“要不要你,可由不得我啊。”
馥芝咬了咬嘴唇,低下头一句话都不肯再说。
无论赵桢怎么讲,她就是不信。赵从演不是替皇帝找辙了吗?不是把免四京市租改称免蕃人商税了吗?契丹人不是还为此大闹,惹得京城尽知了吗?如果这样还有人专程寻她麻烦,那费这些劲还有何意义?
二人一言不发,各自低叹,直至采薰又端上一楪红豆鹌鹑茄,才打破僵局。
采薰退下后,赵桢瞧着里面切得极细的茄丝说:“宫中殿阁,都不如你这里的所妙用心。”
馥芝看了看这盘菜,忽地泣不成声,捂着脸道:“官家既然送的是断头饭,便该往里夹一片生肉,左右让妾身死后,有的贿赂铜蛇铁狗,不用过奈何桥时,还被咬得肠穿肚破!”
赵桢闻言,亦是难以自持,一把将她拉起来抱住说:“别说了,你是我爱妾,我如何忍心告诉你这些!”
馥芝漆黑的瞳仁似乎都变得灰蒙,啜泣着问:“官家,官家,真的不能转圜,不能继续回护妾身了吗?”
赵桢轻抚她的乌发,将下巴抵在她的肩头,无法回答。
馥芝的心凉了半截,剩下的只有茫然的悲戚与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