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真有一样事,杨太后如何逞强也放不下,即是陈琳现况如何。她不便打听,实在命谁去都不好;更不愿打听,若消息徒令自己增添难受,还不如当作他死了。说来她都觉得可笑,自己身为当今皇太后,却为个内侍牵肠挂肚,也不晓得陈琳有没有福分受得起。
祖筠斜眼看见炉烟已尽,便下去呈一碟新的香药焚上。杨太后只觉身旁无物,身边有人走动亦不上心,惟懒懒斜卧在罗幔侧,深吸一缕她置换的东阁云头,阖眼暗忖:“皇儿,切莫怪为娘的对你不顾情分,实在这积年的怨恨,非退一步便能消的。”
歌板色唱的曲声传至她耳中,她亦跟着呢喃低吟起来:“楚王他暗设杀机,俺1必须紧紧防提....”
说来这朝堂中不安宁,六尚局也未见得好到哪去。
赵元俨公然顶撞赵祯的事,一早传遍了掖庭,刨去那些朝外禁中各自勾结的,下面的宫女内侍也都各有心思。素得到消息,自付待赵祯忙完后,必会唤自己去梳头解乏,任是得宠如尚馥芝,赵祯要她也不及要自己般迫切。遂将八件顶竖柜敞开,取出一罐蔷薇油。素起盖轻嗅,觉得柚花味道似有些淡,许是前阵子天气反热的缘故。可这蔷薇油中能开窍辟秽,行气止痛,纾郁解虚的功效,靠的全是降真香与柚花这两味,若是味道淡了只怕劲道不足。
她找了个人来问太府寺可还有柚花存着,有则要来一些,那小厮便去打听。待他走一阵还没回来,素只觉干等着也无用,忽忆起素琴是做司苑的,她既协理禁中花草瓜果种植,兴许留下了点,便往尚寝局去借。
才走至宣佑门内东廊阴影处,迎面见着内东门司的徐内侍领着几个宫女,各自捧着些物什,悄声嘀嘀咕咕往她这边来,神色瞧着有疑有惊有幸有祸,不知发生了什么。打从升了梳头夫人,素便很少与六尚局的攀扯闲谈,这些个小女官看着都面生,不知是从哪里迁得。
徐内侍见着她,向她作揖道:“原来是梳头夫人。”身后的女史也都说了万福。
素问:“徐内侍是要去发放衣料?”
徐内侍笑答:“上面至今没有指示花样颜色,这些只是新近取索的香合。”
素点点头:“那便不碍着徐内侍做事了,先告辞。”
她正要走,徐内侍匆忙阻住她,连带着后面的宫女都面露难色:“咱多嘴问一句,梳头夫人这是去六尚局?”
“正是...”素瞧他们一个个神情有异,便生了些疑窦,“莫不是有何不妥?”
“梳头夫人真的不知?”徐内侍弯着腰,做出一派紧张神色,稍靠她近一点道,“这本不该乱说...”
“徐内侍两个月前说这不妥的话,可是叫我好生大病一场。”素佯嗔着打断他,“今儿还是别说了,再给我沾染一身的秽气。”
“这叫怎么话说得。”徐内侍把头往后一收,讪笑道,“那日原是我对不住姑娘,本该陪姑娘一齐进后苑摘木犀花,但咱现下不也是好意嘛。”
“罢了罢了,我也是担不起这好意,且我若无事也极少回来,青天白日的,六尚局更是人多的地儿,能有什么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