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来,但凡名作降世,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文章既要字字珠玑引人深思,内容又要鞭辟入里触及灵魂痛处,还要有同道中人应声称赞帮忙吹捧,关于这些东西,爱莲说一个都没有。
没办法的事,爱莲说虽好,但字数太少,出现的场合也不对,写给士子书生是劝君共勉,写给青楼妓子那就是走了歪路。虽说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几个字的确能使人振聋发聩,不过却是对这些命苦的姑娘们而言,尘世间污浊不堪,她们又何尝不想做那出淤泥而不染白莲呢?
故而感动是真的,震撼也是真的,但毕竟身份不同地位不同,这篇短而精的小文想要博个满堂喝彩令人赞服,实际上还差上几分火候,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个世界最公平的就是时间,好文好言总能流传千古,这在前世已经被证明过,哪怕作者换了个人,过程可能曲折了些,结果也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改变。。。吧?
这个张曜也不敢确定,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的事情多了去了,谁也不敢拍着胸口保证一定会是如此,再说了,那周元公是何等人物,理学的开山鼻祖,千百年来才出的一位圣才,死后可是跟文圣老爷一起蹲文庙的存在,哪怕只是陪列,也是牛的不要不要的。
可他呢,一个不值一提的无名小卒!简单来说就是相同的一句话,从不同人嘴里说出来分量就截然不同,就好比阿里巴巴的马老爷说这九转玲珑是一本破书,写的狗屁不通活该扑街,作者就是再不想承认也会陷入自我怀疑中可这话要是从隔壁的马大爷嘴里说出来,背地里不知道要给人家几个白眼,说不得还要骂人家眼瞎不识好货。。。
张曜倒是觉得无所谓,不出名更好,躲过一些虚名落得清闲潇洒,只是觉得有些对不起原作者,不过既然抄都抄了,也就不差上这一点儿半点儿,了不起周大圣人半夜托梦骂他,赔个礼道个歉,态度一定要恭敬诚恳些,回头再多烧上几刀黄纸,也算是略表下心意。
扭过头来,却是吓了一跳,门口不知何时围了一帮子人,一个个目不转睛神色肃然,不等从惊讶中回神,东屋的珠帘被人掀开,翠儿从里面走了出来,只是目光有些怪异,那幅画她之前打开看过,也知道上面写了些什么,却也想不到从李公子嘴里读出来后,竟引得她人微微失神。
最厉害的还是少爷,这可是他亲手写的,虽是这么想的,却有个疑问一直在翠儿心中盘旋,少爷跟随邱先生学文也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他真的能写出这样的文章来?
“好了翠儿,别在和这儿发呆了,赶紧叫上张彪张虎,我们走。”
“走?”翠儿回过神来,下意识问道:“少爷,我们现在就走?”
“不走还留在这儿吃饭呀?”张曜没好气道,瞟了眼门外的姑娘们,低头悄声说道:“你瞅瞅她们的眼神儿,吓不吓人?”
瞄了一眼,果然如少爷所说的那样,一大群姑娘围聚在屋门口,伸着脖子不断朝屋里张望,想起这些人的身份,翠儿下意识打了个机灵儿,不行,少爷可不能跟青楼妓女厮混在一起,哪怕只是呆在一个屋檐下也不行!
“张兄,你这是要去哪里?”
看见张曜带着丫鬟挤出人群,孙佐急忙追了上来,他孙二少爷是个纨绔不假,但眼光还是有的,文章的好赖也是能分得清楚,就凭出淤泥而不染这几个字,以后这位张家少爷出去喝花酒不用掏上一文钱,有的是姑娘愿意扫榻相迎,甚至争先恐后自荐枕席。
来的时候就见这人一直跟李瑜待在一起,也知道他是李瑜的朋友,只是不知道姓名,张曜一脸客气道:“兄台你是。。。”
“孙佐孙文记,见过张兄。”
“原来是孙兄,久仰久仰。。。”
客套话随口而出,不想孙佐却涨红了脸,眼中有惊讶有怀疑,有疑惑有愤怒,当即脸色一沉冷冷道:“比不上张兄大才,只怕小弟的名字污了张兄的耳朵!”
张曜只觉得莫名其妙,这人刚才还兴致冲冲的跑来一副急着交朋友的样子,下一秒人又突然态度大变,他也是无奈,这李瑜的朋友怎么都跟他一个德行,行为反常跟个神经病似得!得,我又不是你爹,干嘛要忍着宠着惯着你?
“小兄弟,你很有自知之明嘛,”手中的折扇唰的一下打开,他摇着扇子淡淡道:“只是考虑的不太周全,你光想着会污了我的耳朵,难道就没想过会脏了我的眼睛么?”
论起恶心人,他张大公子还真没怕过谁,来来来,不服正面刚,虽然都说能动手就尽量别逼逼,但三言两句就能做到的事情,何必费那力气。
“你!”孙佐当场气得冒烟,想他孙二少爷在苏州府也是有名有号的主儿,跺跺脚震三震的人物,什么时候受过这种鸟气?心中一怒,目光不善的望了过来。
“孙兄,麻烦你让让,”话不投机半句多,懒得理会这个家伙,可惜孙佐动也不动,对上他那目光,张曜笑了:“孙兄,你该不会是想动手吧?”
等了有几秒钟,孙佐这才让开位置,恨恨着道:“你是瑜哥儿请来的客人,我就是对你再不满,也要给他个面子!”
这话说的很明白,我孙佐不是怕了你,也不是怕你背后的张家,而是给李瑜个面子,否则今天这事没完。
这话一出,倒是让张曜高看了他一眼,看这家伙也不像是个没脑子的人,怎么竟干一些没脑子的事儿呢?
“孙兄,我们之前认识么?”
“曾在茶楼远远见过一次面,今日是第一次说上话。”
“那也就是往日无仇近日无冤了?”
“不,今日有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