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哥在一旁说:“就你老儿子好!偏心!”
杨梦文还笑呢,说:“当时五哥在旁边。”
母亲说:“我说的嘛,就你这小个儿还能打人?不过,以后可不许在外面惹事啊,万一给人打坏了怎么办?你五哥就够让妈操心的了。”
杨梦文说:“妈,我不会让你操心的。我就是让他长长记性,不要老实欺负硬的怕!我和我五哥不一样,别人不欺负我我是不会欺负别人的。”
尽管小梦文还不太懂,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却已经成为了他作人的原则。
也正是从那件事开始,杨梦文在学校甚至全屯子都出了名,人们都说,这“扒拉膀子”还真不好惹。虽说“扒拉膀子”这个外号不太好听,但起码杨梦文在学校和屯子里是没人敢欺负了。
正当杨梦文快快乐乐地不是上树抓鸟,就是下河摸鱼地享受着他的小学时代时,一次考试却彻底改变了他。
期末到了,学校组织考试。杨梦文以为,这一年级的课程自己在家时就已经学过一遍了,上课听了也没什么新意,而且那些什么拼音写十遍、数字写一行的作业根本就是浪费时间,所以他很少写作业,平时放学后他只是到碗柜里拿一个凉的玉米面饼子,再到菜园里拔一棵大葱,然后就一口大饼子一口大葱地把当天学过的课通通看一遍,看完了就出去玩去了。尽管不怎么写作业,但上课老师提问时他总能答对,久而久之,他自认为一年级学的东西没什么,自己都会。可是这一次考试却彻彻底底把他打败了。当老师在班上公布成绩时,他怎么听怎么没有自己的名字,一直到最后,他才听到,原来自己考了个第二名,不过,是从后面数的。这下他可懵了。晚上放学后,张老师不得不家访了。
当张老师在家里和母亲说着他的成绩时,他可没敢进屋,而是一直在院子里站着。等母亲送老师时,他听见张老师还笑着对母亲说呢:“老姨奶,没事儿,我六叔聪明着呢,别看他这次没考好,将来呀这全班恐怕能出息的就是他了!”
母亲陪着笑脸,送走了张老师,杨梦文以为,恐怕自己这次肯定是要挨打了。他越想越沮丧,五哥挨打是因为打架,而自己从来没挨过打,这次却要因为学习挨打,这多少对于一个男孩子来说有些丢人。男孩子怎么能因为学习挨打呢?尤其是穷家的孩子。他当时就是这么想的。
但令他意外的是,母亲既没有打他也没有骂他,而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还在这儿站着干啥?吃饭了。”
杨梦文想,可能母亲是觉得要吃饭了,按照“食不责”的古训,估计是等吃完饭再打他吧。所以,他这顿饭都不知道是怎么吃进肚的,既不觉得香也不觉得不香。他突然想起了在邻居三姨家看到的过年杀猪时的情景,他当时还觉得奇怪呢,三姨夫在一旁磨刀,三姨则把一瓢食倒在猪食槽子里,可是那头猪却怎么也不吃,就是在那儿叫。现在,他明白了,自己此时与那头猪又有什么区别呢?
好不容易吃完了饭,下了桌,他乖乖地拿过书包去写作业,写完了作业又像模像样地在一边看书。哥哥们都笑着逗他说:“今天这小子怎么这么老实了呢?”
母亲在一旁一边做着针线活一边吆喝说:“别逗,写你们的作业!”
本来,杨梦文是等着挨打或挨骂的,但他左等也没挨打,右等也没挨骂,这更加让他心里没底了。夜深了,哥哥们都睡觉了,他也默默地脱了衣服钻进被窝。刚躺下,他就马上想起了以前五哥有一次挨打就是在他躺进被窝里之后,原因是以前母亲打他他总是跑掉,那一次也是因为他在外面打架,人家被打的孩子家长来找家了。母亲也没批评五哥,可是等他脱了衣服躺下了,母亲就把他拽了起来,这顿打呀,连巴掌带拧的,打得杨梦文在被窝里吓得心乱跳。这一次,母亲是不是也像那次似的要等到自己躺下再打呢?想到这儿,他有些害怕了,尽管自己长这么大从来没挨过打,但这次自己的错误大了,学成这样还能不挨打?而他呢,也认了,他想,只要母亲能出气,打就打吧,反正从明天开始自己要努力了,一定不让母亲为了自己的学习操心。
此时的杨母还在灯下为杨梦文缝补着裤子上的破洞,见哥哥们都睡着了,母亲对一直瞪着眼睛看着她的杨梦文说道:“老孩子啊,你看咱家这么困难,你爸整天在地里干活,咱家一年也吃不上一顿像样的饭菜。你将来也要像你爸一样在农村务农吗?也整天连这苞米面大饼子都吃不上吗?看你大哥二哥,当上了老师,平时挣工资,不用在地里干活了,你咋就不能好好学习呢?妈可指望你呢!”
听到这儿,杨梦文的眼泪下来了。他万万没想到母亲既没有打他也没有骂他,而是用了他最最怕的软刀子。从小,杨梦文一不怕打二不怕骂,他怕的,就是被人说。何况,此时母亲还是边为他缝衣服边语重心长地说呢。他流着泪对母亲说:“妈,你就放心吧,我一定好好学习,将来一定要离开农村,坚决不吃苞米面!”
对于杨梦文来说,学习的动力很简单,他的梦想也很单纯,那就是离开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地垄沟里刨食的农村,绝不再吃那换了样做也还是噎嗓子的苞米面。
母亲轻轻的一句话就彻底改变了杨帆的学习态度,而随之改变的,却是他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