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黄媛介自己走出闺阁,赚钱养家,客人有男有女,丈夫杨世功反而显得像个小媳妇。但是黄媛介的这个举动,也遭受到了江南部分文人的非议和攻击,说她不守妇道,有失妇德。而和柳如是相比,黄媛介少了一份洒脱,她并不能完全冲破礼教的羁绊,所以时常处于怡然自得与痛苦纠结的矛盾之中。
杨川进了孙春阳南货铺的蜜饯房,双手伏在柜上:“来三份蜜饯。”
“好咧,客官。”掌柜喜气洋洋道:“咱们南货铺,分为南北货房、海货房、腌腊房、酱货房、蜜饯房、蜡烛房,规矩极严,制作精湛,驰名天下。我说客官,你这两位娘子如花似玉,单买蜜饯怎么够?再来两份海货吧?柜前取票,再到各房领货,货真价实,童叟无欺,一份五钱……”
听这位掌柜误会了,黄媛介苍白的嘴唇翕张,正要分辨解释,她虽然和不少男人有来往,却和柳如是不同,始终不及于乱,柳如是一拉她袖子,轻笑道:“皆令,你在苏州待的不长,不知道这儿的人,商人逐利,何必在意他们的话?许多外地人说,苏州人的话,只能听一半,另一半就不要管了……”
黄媛介好奇道:“何谓只能听一半?”
柳如是如数家珍:“比如苏州古董摊,店铺相当清雅,说是春秋战国、秦汉隋唐的古董,其实都是赝品。苏州的清客店,全部号称是董其昌的书法真迹,其实全是假的。苏州的茶寮面饼,味道不怎么样,燕齐秦晋过来的人,纷纷上当受骗……诸如此类,不胜枚举,本地人都知道,外地人初来就要吃亏了,久而久之,外地人就说,苏州人的话,只能听一半,他们说是十两,价值往往低于五两……”
“真是……”黄媛介被她岔开,忘了掌柜的不中听之话,说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就是这话。”柳如是看看杨川,回头道:“杨兄毕竟赚了一笔,名利兼收,瞧瞧他吝不吝啬,肯不肯出这笔钱……”
黄媛介不同意:“你又何苦难为他?我们以字画杂书为生的人,本就清苦,是至交,我才跟蘼芜君说这些,不然觉得拉不下面子。”
“这不能混为一谈,他是男人。”柳如是不介意地想想,二女的三观明显不一样,她委婉道:“皆令,上次我到杭州跟你说……不妨入了乐籍,与我一般,迎合名士文人……到底能活得更好一些……”
黄媛介笑了笑,坚决地摇了摇头,柳如是便不再劝说。
五钱银子一份,可以买四十斤普通茶叶了,驰名商品果然价格高,杨川瞥瞥门外嘀咕的两位,不愿失了面子,取钱掂量掂量:“三两银子,开票吧。”
掌柜立即取了戥子来称,笑呵呵道:“客官,不够三钱……”
杨川也笑呵呵道:“你拿过来我看看,我的手感极好的。”
“哎呀!”掌柜仔细看一眼,不好意思道:“够了,够了,是小老儿眼花了。”
杨川知道是个奸商,掌柜看他不是常客,才如此施为,可惜蒙骗不了他,取票到蜜饯房、海货房各领三份食物,于店外凉蓬下吃,味道果然不俗,也难怪孙春阳南货铺能驰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