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满脸堆着笑,看着姬楽带着随从移步向楼上走去,然后掉过头,有点无奈的对东倒西歪的几个杂役说道:“下去每人领几个大钱,今天的事不要对外说起。”
杂役都是野人(与国人相对来讲),见挨了打还有利可图,恨不得让郑公子再多踢两脚,多捶几下。
郑武哪里有心情在乎这些个,处理好这边,又大声对二楼的客人安抚解释了几句,就赶紧呼哧呼哧往三楼爬了上去。
姬楽在楼上伺候的女婢的带领下,进入到属于郑武的那间包房中,他四下环顾着房间内的摆设。房间不小,一共分为两个部分,位于左侧的是会客厅,厅中正对着房门的是主位,两侧常设八张短腿木几,角落里摆着一排小号的编钟。另一部分是内室,和主厅之间用一个巨大的屏风隔开,姬楽回转过去扫了一眼,原来这屏风不止担当着隔离内外的作用,屏风对着内室的那侧,竟然是一面磨的通透的铜镜,他看着镜中自己影影绰绰的俊秀面孔,又看了看身后一张巨大的红色吊床,暗想这郑二“公子”原来是个荒唐货。
转了一圈的姬楽最终来到主位之下左侧具首的木几前坐了下来,屈平站在他身后三尺的地方,身体稍前倾斜,两只走自然下垂但膝盖处。
他看到坐定闭目冥思的姬楽突然招了招手,赶紧跪下身子将耳朵附过去。
姬楽嘴皮子上下动了动,屈平就起身,沿着房间的墙壁一路敲敲打打,最后来到门前的两根承力的柱子前,袖口一送,寒光一闪,一根匕首从中滑落下来,他用匕首的刀刃轻敲木柱的两侧,发现两边传来的都是“咚咚”的闷响,这才“倏”的把匕首重新收回到袖中,返回姬楽的身手,化作一桩“泥塑”。
没过多久,郑武一个人独自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看到姬楽并没有坐在上首的主人位,他也不清楚对方到底是怎么想的,但还是赶紧来到姬楽面前。姬楽既然是坐下来的,那么他就要行跪拜之礼,他提起深衣的前掛,两腿先后跪下,两只手交握,虚抱成拳,高举着与双眉大致齐平,两臂的云纹宽袖将他的肥脸完全遮住,然后深深的叩拜下去。
“起来吧。”
郑武听到这句话,如蒙大赦,连忙回答道。
“谢太子殿下。”
挣扎着站起来,郑武却不知道自己应该继续站着,还是坐下来。站在别人面前本就是一种失礼,可要是坐,那自己是坐在太子下侧,还是对侧,抑或以主人的身份坐在上首,他好不纠结。
“不要太过拘束,你是东主,我是宾客,我们主宾相待即可。”
姬楽能够看出郑武的犹豫,于是开口这样告诉他。
郑武忐忑的走到正面坐了下来,身体却还是老老实实的斜对着姬楽。他从来没有见过太子的真容,能够认出来,全靠“幼嫱”二字。
幼嫱是他妹妹的乳名。自古以来,女子作为男性的附庸,向来是没有正式的名字。但家人为了呼唤,也为了表示一种亲近,会替她们起一个乳名。女子的乳名在出嫁之前,只有三代之内的亲族才知道,整个郑家,知道“幼嫱”这个名字的人,不过自己还在世的祖姥,父母和一对兄弟六人。而外人,那就只有洛台上的王宫里,王后和太子知道罢。
此时的这个气宇不凡的俊秀少年,那也只可能是当朝的太子殿下了。这样一想,就明白了很多,太子身后的那一定就是内宦了,难怪看起来和女人一般。可就是不知道,太子私服出宫,是和自己偶然相遇,还是特地等在这里,要见我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