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就是因为前半生太过顺利,才活的如此不知所谓。那个永远活在他心中的少女是他一辈子的痛与悔。这让曾经与天争命的他变得迷信命数。他变了,十五年来,修为不见寸进。
这次下山,“直夜人”不只是为了江蓠的历练,还有一个原因,他在变数中看到了自己师弟破开厄念的一个机会。就像他对师弟所说,“未知生,焉知死”,虽然这份契机背后有极大的凶险,一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可修行本就有些逆天而行,只要闯过生死间的大恐怖,往后就是一条通天大道。
郑娥事事躬亲,端着一盆清水从外面回来。
江蓠赶紧从姬楽身后跳出来,对着郑娥说道:“郑姐姐,我来帮你。”
说是帮忙,其实也就是淘一下帛布。女人之间的友谊很奇怪,两个漂亮的女人尤甚。
郑娥是她见过的第二漂亮的女性,第一是山上的司姐姐。
一开始被姬楽“扔”给她的时候,江蓠还有些戒备。司姐姐曾经告诉过她,漂亮的人大多都不是好东西。世间漂亮的男人很少,漂亮的女人很多,就像司姐姐一样,她是江蓠心中最憧憬的人之一。但郑娥与“司姐姐”不一样,她温柔,细腻,最善人心,很快就和江蓠两个人熟悉起来。
对于熟悉的人,江蓠也是不吝自己的亲热,此时便主动替她分忧解难起来。
她一边将帛从水中拎起来,拧干,一边观察者小床上翻趴着的屈平。师叔曾告诉过她男女之分,可屈平面白无须,脖颈也无高结,没有最关键的男子特征。可从面相上看,屈平又的确像一个男性。
可怜江蓠,完全不知道世界上有一种人被称为“阉人”。
郑娥从自己房中取过来一把铰刀,把江蓠洗好的帛布从中间铰出一道又一道的缝子,然后将屈平从床上扶起来,把帛布和药一起一圈圈的包扎着。
姬楽微微皴眉,对忙着的郑娥问道。
“你还会这些?”
郑娥以为太子在夸她,也没贪功,便回答道:“是何师教的,他说这样有利于药物入体。”
何师,何琥?
以前这样的说辞,姬楽就会深信不疑。
可现在不一样。
湿布裹体,这样很容易使得创口化脓,虽然最终伤势也会因为外药作用愈合,但如此作为,明显是多此一举。
何琥是大医,不会不懂这么简单的事情。
难道是王娘的意思?
姬楽足够聪明,看问题也是一针见血。
王娘是对屈平表示不满,还是对自己表示不满?他有些拿不准。不过伤势好的快慢,如果待在宫中,便会很容易暴露出去,但要是自己去了北苑别墅,就算是王后,也鞭长莫及。
刚刚去到毓宫,姬楽就隐隐察觉到几分诡秘。这种感觉从很早就有,最近一段时间姬楽也是分外注意。王后显然是修炼过一些魅惑之术。就像先幽王之褒姒;纣王之妲己;后癸之妹喜。自己身为人子,行端影正,没道理会对自己的母亲生出一股亵渎之情。
好在姬楽自有一番正气在心中,才没有让场面变得难看。他相信王后不是故意对自己施展媚术,只是当时的说笑牵动了心弦,让她不自主显露出一丝头角。
可媚术并不是什么时候都起作用的,它的成否在于使用者的心性。
“行了,你不要继续了。”
姬楽发号施令道。
“把布子拆了!”
他的口气有点冲,郑娥不明白这股无名之火因何而来,顿时有点委屈,泪眼欲滴,可她终究还是不敢执拗,手上重新把缠好的布子取下来。
江蓠很不满姬楽的态度,她双眼瞪大,扯住姬楽的袖子表示不满。不过这也让姬楽从自己的臆想中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