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贺突然站出来,并非是冲动而为之。
虽然他这个行为,会引起其他官员的仇视,毕竟官场之间都是官官相护的,只要有一个把不住嘴了,那揪出来的可就是一大串了。
但即便是如此,赵贺也必须这样做。不单单只是在向魏知州表决心,更是将自身从那个泥塘里挣扎出来。
一边是岌岌可危的腐败官场,一边是如日中天的魏知州,该怎么选谁都清楚。另外赵贺也没打算把其他官员的腐败事迹透露出来,他想暴露出来的内容,单单只是南海县那一块而已。
这两年来赵贺虽然小贪小贿的次数并不少,但基本是县内那些破事,都可以顺势推到胡主簿身上。他迄今为止最大的贿赂事件,是他向上一任知州仲简的谋求官位。而现在仲简早已是罪名累累,多他这一案影响也不大。
而且别看魏瓘现在说得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可实际上他也收取过贿赂。在岭南这个大染缸里,一不小心沾惹点腥味再正常不过了。
魏知州一脸狐疑地接过赵贺的文书,阅过一遍之后,问道:“你这纸上所言,可皆属实?”
“句句实言!”赵贺恭敬说道。
思虑许久,魏知州说道:“那行,你且先随我进来,其他人先行散去吧!”
作为第一个站出来的谢罪者,赵贺有着最大的优势,那就是他的行为符合魏瓘的目标。从魏瓘的角度来看,有一个官员主动站出来了,那就是一个突破口。只要他再继续与这个官员私密谈论,不管结果如何,其他官员都会惴惴不安,从而抵不住心理压力,相继告密。
不过魏瓘找赵贺细谈,为的却是另外一个方面。那就是他文书中所提到的水果罐头。
这种新鲜玩意儿魏瓘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赵贺里面描述得非常详细,晾他胆子再大也不敢在这种时刻捏造事实。
如果赵贺所说皆都是真的话,那他怎么可能不心动。一个罐头产业,单单在一个县里面运作,就能容纳近千名流民,每日生产上千罐罐头。刨除掉人力物力各种成本,一日获得的利润可达50贯以上,运气好的话100贯也不难。
按这个情况计算的话,一年可赚取的利润要将近2万贯了,都快比得上一个普通的州的税收了。
如果说这种方式可以推广的话,那么不但可以解决流民的落户问题,最关键的是盈利出来的利润可以用来反哺广州城。毕竟修筑城池也是件耗费钱财的事情。
抛出了水果罐头这个巨大的诱惑后,赵贺不厌其烦地讲述着自己在任两年内的各种过错,并且强调在侬智高围攻广州城之后,他如何痛定思痛,决定投入一切治理好南海县之类的。
虽然这些文书里面都有写了,但只有亲口表述出来后才能体现出态度的诚恳。
魏瓘听得耳朵都长茧子了,制止了赵贺的第五次认错宣言,说道:“行了行了,我清楚你认错的决心了。但是你之前犯的罪名加起来,足够我罢免你的官职了。”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赵贺强笑道:“下官也知晓,不过正是经此一劫,才深知百姓疾苦,所以想将功赎罪,在此恳请知州再给一次机会,我会用行动证明的。”
视线紧盯着手上的文书,魏瓘似有所思,没有回答。
偷偷瞄了知州一眼,赵贺咬牙继续说道:“除了这个罐头,下官最近还在筹办一个新的行当,主要是造纸这一块的。”
“哦?”魏瓘一听来了兴趣,问道:“怎么说?”
回想着薛志勇之前说过的话,赵贺小心翼翼回答道:“下官以为,广州虽然贸易繁华,可大多都是面对外藩,少有商品能够往北贩卖。之所以造成这种现象,主要是中原物资丰盛,工匠种类也举不胜数。而岭南多山民,只知种田捕猎,不懂技术,所以生产不出好的商品。”
“技术?”又是新鲜的词,虽然听起来就基本能理解意思。
“后来下官得高人指点,得知一种利用竹子制造纸张的技术,生产出来的纸张洁白如玉,挥毫洒墨之间颜色鲜亮,笔锋明快。乃文人墨客书写最佳选择。”
“竹子纸?”这个魏瓘听说过,据说只有扬州几地才有,珍贵难得。如果赵贺真的掌握了生产的方法,并授予给民众,那意义之大,百倍于罐头啊。
毕竟大宋文教鼎盛,岭南若能成为纸张生产地,那自然而然能提高百姓的教化水平。这个无论是对于赵贺还是对他魏瓘而言,都是大功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