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广王和谢必安走过去，悄悄站在窗外，看着孩子们上课。

在上面讲课的是方仲永，还是五六岁的孩子而已，却一脸严肃地带着下面二三十个比他大的学生读书，不时严肃地提问，被他表扬的学生都兴奋不已，激动的脸都红了。

陆文被顾桓留下，要单独谈谈。

顾桓仍旧穿着粗布的衣裳，饱经风霜的脸上麻木之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很复杂的表情。愧疚、不安、感激交织在一起，让他本就老实的面庞显出更加矛盾和无措的神情。

“陆大人呐。”顾桓犹豫了半天，方才下定决心般地开口。

“顾村长请说。”

“村子里的娃都读书了，大家日子也都过得越来越好，草民对陆大人感激不尽……只是，这与我们几千年来的愿望实在相违。”

“哦？”陆文挑起眉毛不悦道，“顾村长的意思，是我陆某人多管闲事了？”

顾桓不吭声，偷偷抬眼瞄了瞄陆文的表情，又垂下眼去，双手扭来扭去。

陆文不禁气笑了，敢情自己花了这么多心思，几乎倾家荡产地将所有功德银花在无名村上，又因为神牌在井中无法随身携带，几乎在黑绳地狱丢了性命，全都是多余的？人家根本就不想要。

他刚要发怒，却忽然想起：不对啊……这无名村，本来就是从始至终拒绝所有改变的，确实是天子殿方面的一厢情愿，想要让他们过得好一些。

自己想要改变这里，也只是觉得村民们过得太苦，实在不应该而已。

但看到顾桓的态度，陆文还是气不打一处来，冷笑道，“顾村长，我早说过，地府不是地狱。你带着这么多村民把日子过成这样，本就不应该，天子殿的所为也只是行使职责而已。”

顾村长耳朵有些发红，老脸上也挂不住，但仍咬着牙反驳陆文。

“陆大人，草民的确是有苦衷啊。”他眼睛看向学堂的方向，浑浊的眼中似有泪光闪烁。

“地府的日子，过得再好，能比过阳间吗？只要开始过得好，对更好生活的愿望便不可抑制，大家都会想要去投胎转世啊。”

陆文不解道：“这是好事啊，又有什么问题？”

顾桓摇摇头，眼中一片悲怆，“陆大人有所不知，我们这个村子，所有人注定生生世世不能进轮回，造孽啊！”

“笑话，能不能进轮回难道不是天子殿说了算？”陆文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大感好笑。

顾桓只是唉声叹气地摇头，满脸灰败之色。

陆文心底生出几分烦躁，不禁甩袖不耐道，“顾村长，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对咱们村不说鞠躬尽瘁，也是仁至义尽，你要是再跟我这儿打哑谜，我也就不用顾忌你的心情。大家对现在的改变都喜闻乐见，我几天之内就能让他们比现在还高兴无数倍，你信是不信？”

顾村长的身形忽然有些伛偻，声音也没有了底气，“陆大人，你不懂，你不懂啊。”

“是，我不懂你那些多余的顾虑，也不懂你把我留下单独啰嗦这一堆废话有什么用，既然如此话不投机，陆某就此别过。”

陆文冷笑一声，转身便要离开，却被抓住了衣袖。

陆文面无表情地看过去，顾村长却并没有看他，而是双眼无神地喃喃，“造孽啊，造孽……我们大家为了他们，也煎熬得够久了。罢了，罢了，如果真的出了什么问题，我顾桓愿意以此残魂为大家承担这份罪孽，万死不悔！”

他越说声音越大，渐渐也带了几分坚定，像是下定决心般握紧了陆文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