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雾中万永坤感觉到一只强有力的手,拖着自己朝着某个方向移动。
然后一个低沉的声音说话:“别动!”
这个声音既耳熟又亲切,身体在地面上摩擦带来的痛楚也减缓许多。
“妈也,你总算来了。”万永坤暗自庆幸,他心里一放松,立即被烟雾呛得直想咳嗽,愣生生强忍住。
“这是什么鬼毒气?”他还忘不了调侃一下,“熏死我了。”
旷梭冷冷地道:“你小子他娘的还有空开玩笑,待会真散了我看你哭不哭?”大雨虽然不怎么淋进竹林,但雨雾完全可以浇灭烟尘,旷梭说的也是大实话,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使用弯月山的幻术,并没有太大把握。
他拖着死沉的万永坤,走得并不快,危险还未解除,倒把旷梭累得满头大汗,却丝毫不敢停歇。
“想活命就闭嘴!”他也急了。
万永坤无奈地道:“九道,你这死脑筋,跟你搭档真费老劲……你倒是腾个手帮我把藤条解开啊,我自己还能走。”
“我去,忘了这码子事。”旷梭恍悟,他手忙脚乱地帮万永坤解开藤条,却发现手里沾满了血渍,看来万永坤受伤挺重。
“你小子他妈的还嘴硬,没被砍死算你命大。”他埋怨地道。
万永坤吃痛地捂住伤口,他的手臂、胸口上都有深而入骨的刀伤,还好腿没事,他使劲推了推旷梭:“我没事,死不了。你现在赶紧去追章金,他手里应该是有重要情报……”
旷梭狐疑地望了他一眼,担心地道:“什么情报能比命还重要……你确定自己能行?”透过浓雾,他还能清晰看见万永坤身上淌下的红色液体,倒也暗自佩服这只打不死的小强。
万永坤皱眉道:“再不去就来不及了,你不想破案了吗?”
“算你狠,行。千万记住,一定要活着回来见我,别逞能。”旷梭看他焦急的表情,自然不敢耽搁,他使劲拍了拍万永坤的肩膀,转身朝着章金离去的方向飞奔而去。
“下手没轻没重的。”万永坤哼唧了一下,也赶紧撒开腿跑路,后面可有个当真要命的杀手呢。
哑子肥胖的影子已经能隐约可见,万永坤一溜烟似地朝着另外一个方向疾驰,这回,要抓到他怕是没那么容易了,只是不知道重伤后的体力能不能支撑他持续奔跑。
红色的血痕绵延向远方,万永坤逃走的方向再明显不过。哑子却忽然停下了脚步,他心知万永坤伤势不轻,但也同样清楚自己体力早已不支。
头顶上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蓦地——
哑子失神地张开双臂,仰头望天,似乎要喊出什么,却死活发不出声音。
老天爷,你一定要开开眼哪!他仿佛在怒吼。
片刻,哑子突然再次举起了手中那把沾满鲜血的柴刀,这回,他要……
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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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淅淅沥沥,没有停歇的迹象。
章金独自一人,在大雨中疾行,哑子给他的小人像,需要他马上送到一个重要人物的手里。他是个精明人,自然猜到某些不熟悉的势力已然掌握了自己盗窃的事实,否则不可能出现这次冲突。
虽然刚才那个年轻人已经被哑子控制,但谁知道他还有没有同伙,会不会泄漏机密?他当然不会忘记,村里有警察驻扎,如果刚才那个年轻人正是警方派出,可就说明行藏已败露。他边琢磨边快步往前走,脚下坑洼不平,某些路面积水有些深,他也丝毫不顾,直接趟过去。
哗,哗,哗……
再拐过两个弯,前面就是大马路了,章金略显紧张的心里稍稍平静些。
迎面走过来一个瘦高个,戴着大斗笠,穿着蓑衣,光着脚板,小腿黝黑,这个人埋头赶路,跟他一样对四处的积水无视,但斗笠几乎遮住了他的大半个脸。章金习惯性地瞟了他一眼,应该是个熟人,因为这造型在落水村很普遍,地地道道的农家汉子装扮。
来人从章金旁擦身而过,看都没看他一眼。
这时,一阵风带起了一团雨雾,飞溅到章金的眼睛里,他下意识地探出手来揉了揉,章金的斗笠比较小,而且披的是塑料雨衣,被山风刮得猎猎作响、衣玦飞舞,动作却也相对灵活。
就这么一眨眼工夫,来人已经走出老远,章金讶然回头,竟然已经看不到来人的踪影,他的心里莫名一惊,好快!
他是个挺细心的人,赶紧摸了摸口袋,里面硬梆梆的有棱有角,看来雕像还在兜里。
是自己多心了,弄得草木皆兵,章金暗自惭愧,连忙紧了紧身上的雨衣,再次快步走到公路上,然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弯曲的小路上。
瘦高个望着章金急匆匆离去,缓缓地摘下了斗笠,露出一张刚毅而瘦削的脸,竟然是旷梭。
旷梭抚摩着手里的硬物,脸上露出一丝久违的微笑。
刚才那一瞬间,他已经偷梁换柱,悄悄把章金兜里的小人像掉了包,拿到了万永坤所说的“重要情报”。
他张开手,仔细端详着手里的人像,是个女子,五官精致,身材苗条,面带温和而知性的笑容。材质是本地有名的红豆杉,硬木,所以即便雕刻技法高超,脸部线条也略显粗糙。
旷梭有些诧异,这不是?……刘紫辰吗?
哑子怎么会刻了一个刘紫辰的半身像?真是让人费解!
不过旷梭现在还没空深思这个问题,他在研究人像身上的字,字迹很清晰,一笔一划也着实有力,但旷梭有些看不懂。
“母仇……将报,然吾行踪已露,速行事……宁可玉碎……不为瓦全……”
旷梭总算看明白了,写的是繁体字,还带着篆书的风格,没有相当的功力,普通人根本没法写成这样。
真没想到,哑子竟然是个挺有文化的人,这家伙根本不是什么庄稼汉。
很明显,这是要通知凶手抓紧时间行动,这么说来,对方的行动根本没有丝毫停歇,旷梭不敢大意,他迅速将人像收进斗笠缝隙里。
从小道上绕了几圈,确定章金没有去而复返后。
谨慎的旷梭这才朝着李村祖祠的方向匆匆赶往北亭报信,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万永坤的安危。
但愿吉人自有天相!这只山猴子,可没那么容易被逮住。
想到这点,他稍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