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突然，阿努比斯和李一本质上又是两个菜鸟，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老太太的残魂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把扇子，轻轻地给孙女扇起风来。

“她…她在干什么？”阿努比斯其实也是第一次接触残魂，没什么经验可言，竟然下意识地问起了身边的李一。

李一思索了一下，问道，“你之前是不是说过，残魂留在人间是因为逝者生前最后的执念？”

“没错。”阿努比斯回答。

“那我想，这就是她生前最后的执念吧。”李一上眼睑略略低垂，头颅却微微扬起望向天花板，小声说道“我在这里住过，这种又矮又破的平房，每到夏天，太阳光就会把屋顶晒得滚烫，人住在里面又闷又热，像一个蒸笼。”

“如果装不起空调，单靠电风扇没法缓解这种闷热感，这时候只能靠人手摇扇取风。”

“肯为你这么做的人，如果不是你的父母，那一定是的奶奶，”说到这里李一喉结耸动了一下才接着补充道“或者外婆。”

“她是在替孙女扇风的时候突然去世的。”李一肯定地说道，“她唯一的执念，是不想让孙女睡着的时候热醒。”

阿努比斯若有所思，静静地看了李一一会，也不说话，整个房间里只剩下了婷婷均匀的呼吸声，感受着屋内缓缓上升的温度，它觉得李一说的很可能是真相。

“我还是要封镇她。”阿努比斯说，“她会害死这个小姑娘的。”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这是李一第三次说类似的话，阿努比斯看着他的眼睛，不明白为什么只有这次李一的眼睛里好像有点反光。

“没有了。”阿努比斯坚定地摇了摇头，“低级的残魂无法交流，如果等她吸收够足够的魂力，那就太晚了。”

“她没有做错什么。”李一恳求道。

“我父亲说，王的存在就是为了承受罪孽。”阿努比斯看着李一，表情严肃。

“你跟我来一下，”李一的语气已经近乎哀求，“我给你看点东西。”

生平第一次，阿努比斯感觉到一股压力，这种东西他在父亲身上感受过很多次，但这次却有所不同，好像更柔和，但同样不可抗拒，面对这股压力，身为死神之子的它竟然也有点无所适从，鬼使神差地就跟上了李一的步伐。

“你看这个水池，奶奶每天都会在这给婷婷洗脸，婷婷嫌麻烦，奶奶就吓她说：‘你不洗脸晚上狐狸就来舔你的脸咧！’”

“你看这个桌子，奶奶每天都会坐在这里看着婷婷吃饭，等婷婷吃完，她才吃剩下的。”

“奶奶不爱吃肉，却爱吃蛋黄。”

“奶奶一直笑，还让婷婷不要哭。”

……

“她，她真的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了。”李一终于泣不成声，两年前，他在三个舅舅的逼迫下始终昂着头，没流过一滴眼泪，因为阿婆跟他说过，男孩子永远不要哭。

今天李一明白了，欠下的眼泪，终究要还。

阿努比斯歪着头，作为神族它其实并不能够理解人类的全部情感，但它觉得诧异，因为它感受到了来自凡人的某种力量的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