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掌柜却并没有什么反应，他用一种和他粗大的手指十分不相配的灵活飞快地拨着算盘珠，懒洋洋的嗯了一声，头也不抬的核算着今天的账目。

“掌柜的，我是说真的。”龙钱走到柜台前，平凡的脸上闪着希望的光彩，“昨天晚上，我梦到一个声音，他说，往东走，我就能找到江湖的路。”

甄掌柜拿起笔打了个勾，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不知道的人看见这张脸，估计要以为是哪个山大王刚干完一票，好在龙钱早已习惯了这种反差，依旧站在柜台前，面上的神色分毫未变。

甄掌柜这才抬起头来，看着龙钱，半晌，无奈地叹了口气，说：“自从三年前你来我这儿帮工，平均每三天就要说一句类似的话，远的不说，就上一次，你还说你梦见一个白胡子老头儿施展了一套剑法，定是有前辈梦中授功呢，你还记不记得咱们这是一本儿武侠小说，没有玄幻内容？”

龙钱淡定地无视了甄掌柜的话中他听不懂的部分，三年来，他最大的长进大概就是脸皮的厚度，只自顾自地说道：“掌柜的，谢谢你这三年来的照顾，我还是决定要去寻找我的江湖。”

“那你倒是去啊，你从一个月前就这么说，咋还没走呢？我又没拦着你。”甄掌柜扶额，实在是对这个厚脸皮的小跑堂无语了，“虽然一开始我只包你吃住，但后来你能干的话儿越来越多，我也给你发工钱了啊，你说要走我还给了你十两银子做盘缠。”

龙钱沉默了一会儿，面不改色的继续说：“但是我每次出镇，不论从哪个门出去，最多三个时辰，就又会回到镇子里来，我想了一个月，终于想到一种可能，这，会不会就是失传已久的八卦迷魂阵？”

甄掌柜：“……你当初说你是哪儿人来着？”

龙钱：“我是小龙村人，掌柜的你别打岔，据说当年诸葛武侯一手八卦迷魂阵出神入化，咱们白露镇真的没有姓诸葛的人家么？这也许是诸葛武侯的后人隐居之所啊。”

甄掌柜一拍额头，哀嚎一声：“靠，这是个路痴啊。”

龙钱习惯性地无视了甄掌柜的奇怪言行，俨然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越想眼睛越亮，简直恨不得冲出去挨家挨户的敲门问有没有人是诸葛家的后人。

甄掌柜到底还是个好人，他一双熊掌扶住龙钱的肩膀一阵猛摇：“钱儿，你当初从小龙村走到这儿花了多久？”

龙钱被摇得发晕，用力挣脱开来，皱眉道：“五日左右，掌柜的，虽然平时大家都悄悄说你脑子不好，可你当初救了我，是我龙钱一辈子的恩人，所以我一直觉得一个人只要心地善良，脑子什么的不好使也没关系，况且后来你教我读书，说明你其实很聪明，只是偶尔不太正常罢了，但不管怎么说，随便攻击别人都不是君子所为，这可是你教给我的。”

甄掌柜无暇去管龙钱话里无数的槽点，他听到“五日左右”的时候就又一拍脑门儿，又一次哀嚎道：“这还是个超级大路痴啊。”

甄掌柜看着一脸正气的谴责他的龙钱，不忍地说：“钱儿啊，就算你一天歇三次，从小龙村走到白露镇最多也就一天时间……统共十里路你是怎么走五天的啊？”

龙钱：“……十里路？”他脸上的表情瞬间一片空白，几乎让甄掌柜不忍心再继续说下去。

不过也只是几乎而已，为了提高信服力，甄掌柜还加了一句：“小龙村的水土很好，用那儿的粮食酿酒比用其他地方的好多了，咱们酒铺最好的‘朝露’就是用小龙村的粮食酿的。”说着说着，甄掌柜不又陷入了回忆，“小龙村确实是个好地方啊，水土好不说，人也好，就是大都不愿意离开村子，明明离镇子这么近，却一个来这里找活儿的都没有，不过也是，地广人稀，靠地就能养活自己的话，谁愿意往远了跑呢，也就你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净想着出来见世面。”

龙钱自然是早已听不见甄掌柜的话了的，他呆滞的站着，嘴里嘀嘀咕咕的重复着什么，甄掌柜细细一听，才明白他在说啥。

“十里，十里，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