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少年虽也是七杀营出身,这个年纪便可和三十六搭档,也能称一句天纵奇才,然而毕竟与三十六差距甚大,如今戚妙兰不过稍稍分给他一些注意力,便已叫他眼前晃出重重鬼影。
五感失衡下,他拎着婴儿的手不自觉松开,戚妙兰催出一口心头血,溅在琴上,琴音凄厉更甚,她借机腾出左手一揽,把婴儿捞在自己怀中,双手复又按在琴上,继续奏出凄厉鬼哭。
这一番动作自然而迅速,是她刚刚甫一听到婴儿啼哭就打算好的,如今按计划做了,几乎没有给三十六和那少年留下任何喘息余地。
何崇目中闪过一道凶光,拼着以伤换伤,直直朝三十六冲去,三十六右臂负伤,左手虽然也使得精妙剑法,到底有些差距,此时逢着何崇这不要命似的打法,不过十招左手便也遭到重创。
何崇已是杀红了眼,巨剑顺势一横,就把三十六的脑袋削掉半个,红红白白的一片溅洒出来,将这个雨夜染得更为血腥。
何崇神经却未松懈,转身望向戚妙兰身边,那个少年此时已是跪在地上,涕泪横流,口中不断发出惨呼之声,有血液自他七窍流出。
何崇眼中一片血色的杀意,直接把巨剑扔了过去,力道之大,竟直直穿过少年的胸膛,将那少年钉死在门边的墙上。
直到此时,那琴音才渐渐歇下来。
何崇忍着腹部的疼痛,几步来到戚妙兰身边,见她唇边挂着鲜血,和一抹极致温柔的微笑。
“乖囡,不哭不哭哦,没事啦,奶奶在呢。”她抱着婴儿轻声哄着,声音温柔和煦,在这一片雷雨和血腥气中,用一种诡异却和谐的温馨感。
何崇凑上前,低头细细打量这个在戚妙兰的轻哄下哭声渐歇的孩子。
“她长得真像你啊。”
许久,何崇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我的孙女,当然像我啦。”戚妙兰几乎是有些迫不及待地答道。
何崇却再不能像之前一般,说些俏皮话逗她开心了,他只能把手搭在戚妙兰的肩上,抿紧了嘴唇,尽力不让自己的妻子感受到他的颤抖。
他还记得他们的卧室里有一间地下暗室,之前他没听见婴儿的哭声,他猜,那时候婴孩应该是和她的父母一起,躲在那个暗室里。
而那个少年能把婴儿带出来,那么暗室里的其他人……是什么情况,便可想而知了。
戚妙兰也再说不出一句话,只轻轻摇晃着婴儿,伴随着她有节奏的拍抚和轻声哼唱,小小的婴孩呼吸声渐渐平缓下来,满是惊惧的眼睛也慢慢合上了,缓缓沉入睡眠中。
见婴儿似乎睡着了,戚妙兰才停下摇晃的动作,她抱着怀里的孩子,却逐渐看不清眼前孩童的小脸儿,泪水充盈了她的眼眶,模糊了她的视线。
戚妙兰急忙扭头,她怕打扰到好不容易陷入睡眠的孩子,泪水几乎是顷刻而下,何崇将她的脸扣在自己怀中,另一只手也顾不上自己的伤口,而是扶住了她抱着婴孩的胳膊。
“我们进去吧。”何崇低声道,声音有种尽量平静的沉哑。
戚妙兰把脸埋在夫君的怀里,听到这句话时,不受控制似的轻轻颤抖了一下,却还是点了点头,勉力倚着何崇站了起来。
二人转身,走进了那扇房门。
他们的动作不算快,但还算平稳,他们心里对屋内的场景已经有所预料,可……并不想面对。
推开半掩的门扉,一股似乎有别于外界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何崇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错觉,毕竟外面死的人肯定更多些,可他却总觉得,这屋内的血腥气更加浓郁。
浓郁到他想哭的地步。
然而他并未留下泪来,他努力睁大了眼睛,一道闪电恰在此时亮起,照亮了室内的场景。
地下暗室的门已经打开了,那黑漆漆的洞口,散发着冰冷而不详的气息。
何崇按了按戚妙兰的肩膀,示意她留在原地,然后松开馋着她的手,从一旁的桌子捡起一只侧翻的烛台,上面还有半截蜡烛,又从怀中掏出打火石,擦亮了烛火。
他把烛台放到戚妙兰身边,这才转身走向那个洞口。
戚妙兰脸上犹挂着泪珠,却已腾出一只手来,拿起桌上的烛台,跟了过去。
何崇翻身跳下洞口,地下暗室不大,他只得蹲下才能活动。
戚妙兰将烛台举到洞口,悬着一颗心,往里瞧着,却也只能看见何崇高大的背影。
何崇凭借那一点从他身后落下来的烛光,瞧见了地下室内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