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师隰想要决战,但决战不决战,却不是全由着他自己决定,公子卬可不是初次领兵的初哥,深谙用兵之道,岂会由着赢师隰想来就来。
公子卬早就接到了原本混迹在魏商中的魏国探间的汇报,秦军的运粮队行踪暴露,被魏军袭击,烧毁了大半的粮食,而且秦国的百姓也早已经无粮可征了。
想想也是,秦国太穷了,一次能征得够秦军吃十天的粮,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如今烧了一大半,秦军的大营里,也就只剩下了三四天的粮食,跟秦军打了快二十年的交道,就这么一点事,不用派出密探,公子卬也能算出来。
没有粮食,秦军就要拼命了,这好像是秦军的惯例,每次交战,都会来这么一处。
可是,能耗死你,干嘛要拼命呢,魏武卒可是魏国的精锐,挑选训练都非常苛刻,整个魏国也没有多少,宝贵着呢,跟一帮穷光蛋拼命,实在是不值当,而且,现在魏国可不是只跟秦国交战,韩国跟赵国两个原本的小弟,也正在跟魏国闹腾着呢,要不然来的就是庞涓,而不是公子卬了。
公子卬解决秦军的办法跟公孙痤如出一辙,就是耗,仗着自己的兵强马壮粮草充足家底厚,跟秦军拼消耗,等秦军消耗不起,自然要撤退,到时候自己便发动追击,或者把秦军耗到没有力气,变成一支疲兵,自己再发动反击,到时候,是圆是扁,还不是全由着自己。
在公子卬的估计里,这也就是十天半个月的事,公子卬等的起。
王良的六千石粮食虽然没有改变什么,似乎也改变了什么。
公子卬挥动令旗,一个个魏军方阵开始了运动,或是前进,或是后退,穿插而过,丝毫不乱,前排竖起了大盾,后方弓箭手弩手开始引弓射箭,整个阵型,依旧是防御的阵型,只是纺线比公孙痤更加坚固了。
秦军的攻势如同潮水碰到了礁石,喊杀声惊天动地,却丝毫没有撼动魏军的防线,战场陷入了胶着,却是对秦军不利。
“公父,请发令吧,让我带兵冲击魏军的主阵,撕开一条口子,”后方观战的赢虔早已经心急如焚,急冲冲的叫道。
没有突破口,破衣烂衫的秦军步卒哪里是装备精良战阵无双的魏军的对手,只是凭着不要命的狠劲猛打猛冲罢了,再这样下去,一而泄再而衰,最先崩溃的,应该就是秦军了。
赢师隰看向赢虔,这个大儿子,最是听自己的话,也跟自己一样的勇武,这让赢师隰很是欣慰,但赢虔不善于理政,对朝堂上的阴谋诡计自然也缺乏应对,这也让赢师隰不喜,现在的秦国朝堂是什么样,赢师隰可是清楚的很,新式贵族和世家大族纠缠在一起拼命碾压,稍不留神,就挤的粉身碎骨,水深的很,可不是只凭借一股蛮力就可以平趟的,现在的嬴师隰也清楚认识到,秦国不仅要战士,也同样要能治政的人才,这是嬴师隰在苦难中得到的教训。
在这一点上,二儿子嬴渠梁要好上许多,心思缜密,体恤民情,但是在很多时候,二儿子嬴渠梁心里总觉得装着什么事似的,让他看不清,看不透。要知道嬴师隰已经是个老人了,他看不清看不透的事,并不多,可偏偏二儿子嬴渠梁就是一个。
这种与自己截然相反的性格,总是让赢师隰不知不觉的疏远自己的二儿子,感觉没有大儿子来的亲切,但也让赢师隰想着要去试着了解自己的二儿子,想听听他的看法。
“嬴渠梁,你怎么说,”赢师隰看向嬴渠梁。
“久战不下,不如收兵……”嬴渠梁满脸忧愁,眼睛死死盯着战场,轻飘飘的说道。
“你……”赢虔气的咬牙切齿,刷的抽出半截天月剑,又气呼呼的插了回去。
赢师隰也是气的笑了起来,这个二儿子,想法果然与众不同,战事正酣,却要求收兵。
“再说……”赢师隰狠狠道,赢师隰要听解释,解释不通,少不得要治嬴渠梁一个扰乱军心,即使嬴渠梁是自己的儿子,也是一样。
“魏军军阵虽然受到了冲击,但主阵未动,魏武卒也没有出动,”嬴渠梁说道,“魏武卒的阵型就像一个口袋,一旦贸然杀入,必定会受到围剿,损失惨重……”
“惨胜,倒不如不胜……”嬴渠梁补充道。
魏武卒确实未曾出动,反而拉开了阵型,形成一个暗藏的口袋,而且,口袋口也已经偷偷的打开了,公子卬会做的,可不仅仅是防守,如果秦军轻敌冒进,公子卬也会毫不客气的狠狠咬上一口,让秦军伤筋动骨。
“哪就等等……”赢师隰笑道。
赢师隰打了半辈子的仗,公子卬的小伎俩,赢师隰自然看得出来,对嬴渠梁的解释也算满意,但退兵,却是不可能的,赢师隰要等,等公子卬露出破绽。
秦军的优点是悍勇,最好是一击而中,打掉对方的主帅,要是被围变成了混战,反而是胜负难料,这一点,赢师隰再清楚不过。
只是,赢师隰不知道的是,公子卬更能沉的住气,也更愿意等,你要等着拼消耗,正中了公子卬的心思,何乐而不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