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际初白,林枫立于客栈门前近一个时辰,未见云家车马。白帮鞋底板沿边,嫩绿草头上点缀的露珠升华殆尽,街道尽头方才缓缓出现一道灰布身影。
“公子恕罪,”身影躬身,身后不见车马,“老爷不愿再见,命小人将此物交于公子!”
身影从怀中掏出两本书,青年看了一眼,是《礼记》和《周礼》。云邯放得下心,要林枫自学。
“替晚生谢过大人。”林枫面无表情接过,转身折返。下人应声离去后青年才掩不住喜意,呵呵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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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之后,酝酿许久的春试徐徐拉开帷幕。自清晨起,沸水翻滚般的喧闹充斥着这座匍匐大地上的城池。众多莘莘学子、芝兰玉树,一股脑涌向皇城试点,接受考官盘查。
人流如织,仿若大河滔滔。
林枫远送张炜等人入场,出门便被拥挤景象惊呆了。
“历来春试,皆是这般繁华景象。”张炜长吁短叹。
青年茫然点头。
对于春试他还是了解的。考校行分批制,原因是皇城占地广袤戒备森严,但多半天家御用,又有待命宫中、枕戈待旦的工匠兵卒和一应官员,细算划分,试点大小及其考屋极其有限,根本无法容纳所有考生一拥而上。
所以考时三分,由吏部官员与太子商定时日上奏陛下。楚平婴朱批曰‘可’,尘埃落定,加急下达各州府。各州统一布告,昭告一州,又有州学监正落实至私塾学堂,遗漏者斩。最终定下时辰,按次入场。
整个过程紧锣密鼓且井然有序,凡有疏漏,法皆斩。自上至下,小大之狱凡与科考相与,权当重罪。
故而科考正当时,风声鹤唳。走街串巷可闻的流言蜚语,恍然消失无踪。
又因为郑州乃钱粮赋税重地,素来受中枢抬爱,排在首位理所当然。而徐素萧悔,一位京城人氏,一位门阀后裔,所居之处名列前茅毛合情合理。
机缘巧合之下,陈老一门挤在一起了。
人海之中,青年隔着老远眺望朱楼红门,只见两队甲士环绕门墙,挺拔英姿笔直如林,长枪拄地,凛冽森冷自成一方天地,不被外物所累。
两队甲士环绕之内,是皇城侧门甬道,比之右侧三丈平齐、十步宽阔的主门拱极,窄小不少。但仍可排开五列纵队供考生有序入内,有条不紊。
熙熙攘攘的人流到门前陡然寂静,驻足远观,被那森然凛冽之气囊括,背后阴凉。少许背负书篓的考生打人群中脱身而出,蹑手蹑脚站定与五列长龙般的队伍之后,徐徐前行,原有的噔噔脚步哑然熄火,生怕惊动持枪而立的一干人等。
林枫站于人群中,挥手张炜等人告别。萧悔列队前告诫,“不论何事,但凡有遇,皆可前往郑国公府!”
青年郑重点头,怀中被塞进萧家引贴,萧悔才放心离去。与此同时,随行汉子无声无息出现在侧,魁梧庞大的虎躯笼罩青年,俨如巨鸟伏地,护出一方安稳地界。
青年抬头一看,口齿间冷气流转,匆匆步履骤然缓慢,像杵进深河一般。他这才明白,为何队列寂静至此,与围观者格格不入。门口之上有数百控弦之士,箭在弦上垂在腰侧,一息可发。
春闱科考,竟森严可怖。
“快些走,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是吧!”陈忠咧嘴,居然说出大雅之言。
林枫哭笑不得,“谁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