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送到时,林枫房中空无一人,窗户没关,被贼人盗窃过翻窗而走似得,晚风吹的窗纸猎猎作响。房中一片整洁,枕边放着两本书,整齐摞在一起,朝外一侧露出半片树叶,是这位公子留下的标记。小二松了口气,贼人留下这般案发现场,也不叫贼人了。
他尽职关上窗,摸着脑袋推开隔壁房门,魁梧大汉也没了。窗户倒是没开,桌上放着一张啃得乱七八糟的饼和几个铜子儿。汉子买来炊饼咬了几口,便被隔壁那位叫出去了。小二这么想。
他一时有些羡慕,出门在外,肯为下人出钱下榻的主子,都是值得伺候的。各方店家有不成文的规矩,只须几文钱便可唤来伙计加床被子,薄薄一层布,不御寒。下人都是盖这层布,睡在主家屋里的地上。好些下人身子骨就是这么冻坏的,老来一身毛病,主家也不出半文钱看病。
汉子有个好主家!他的吃食住所,一直和那位公子一样!
小二端着晚膳蹑手蹑脚出门,忽然听到房中有动静,像开门声。他吓了一跳,闪开门缝朝里看,窗户大开,一只大手搭在窗沿,筋肉隆起孔武有力。
大手用力一扒,露出浓眉厚唇的汉子面孔。小二松了口气,正是这屋子的主人。不过此人不走光明大道做墙上君子,莫不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又有些担忧。
然后他见汉子附身向下,整个上半身钻出窗外,在够什么东西。一声暴喝,儒衫青年被他拽上来,眉眼清秀,是他隔壁主家。
“为啥不走正门?”屋内汉子道:“俺们从正门出去的!”
“不能走,师父瞧见指定说我玩忽懈怠,不肯静读,少不得骂我一顿!”青年说。
“俺饿了,饭还没来?”汉子抓起桌上半个饼。
“静心,这么大客栈,少你顿饭不成!”
小二长松口气,又摇摇头。掌柜那坛女儿红幸亏没给他,这位公子虽贵不可言,却不够稳当呀。
他用力敲门,佯装用力过度将门敲出了缝隙,否则很容易被看出破绽。这是他打杂多年的经验。然后他大喊,“客官可在?”
汉子喊进,他端着托盘入内,馒头小菜摆好,对林枫拎着一张笑脸,“客官慢用,公子恕罪,小的瞧您房里没人,放了怕冷,就先给这位客官了,您莫怪!小的这就给您备去!”
林枫笑道:“哪里话,一同放到这里吧,我俩一起吃!”
“成,您稍待!”
小二带上房门,在门前听了好久。他怕汉子一开始就发现他了,那一番说辞不过安抚之法,故意给他听的。渐渐他发现自己想多了,这两位聊的天南海北,风牛马不相及。他拎着托盘离开。
陈忠咧嘴憨笑道,“走了!”
林枫也听见细微脚步渐行渐远,他看了一眼往嘴里塞馒头的汉子,哭笑不得。别家都是主家先吃,下人就着剩下的残羹冷炙吃几个馒头,一顿就算作罢!这货倒好,处的久了越发没规矩,自顾自啃起来了。
“站在文台上,有把握射中柳月馆门前的人么?”林枫握紧椅子把手。
魏王建造的十二角楼牌坊,是京城第一高建筑。十二边十二沿十二层,树立而起,高二十余丈,是无可争议的大工程。天极宫新增殿宇亦未必有此动静。
紧随其后的,一是京城城南有一处汉水阁楼,前朝之物,十余丈长,凭栏远眺,可望见洛水潮涨潮落和听潮阁内相,一时引为圣地。二便是这文台,何时之物已不可考,有说古时朝拜之地,大祭司立于高台,更能通达上天蒙受天恩。二说乃古时点将台,古时此地一片开阔,草木繁茂,先人披霜露斩荆棘打出演武校场,垒砌点将台。
未见之前,林枫不敢妄下定论,祭祀在行古时大行其道,可能性极高。但今日见过台下基石,处处刀劈斧凿痕迹,岁月腐朽又蒙受浩劫,他才肯定确是点将台无疑。